“殺父報國”

鄭芝龍降清以後,清軍繼續向福建大舉進攻。鄭氏家鄉南安之民眾,皆以為鄭芝龍已做了清朝的官,可以免遭暴掠,所以毫不防備。鄭成功的母親翁氏,更是不肯逃離,家人勸說再三,她仍然無動於衷。然而,清軍進入南安之後,大肆淫掠,翁氏也毫不例外地遭到了淩辱,她含恨拔劍割肚而死。鄭成功聞此噩耗,捶胸頓足,號啕痛哭,穿著喪服,帶領一支隊伍前來祭母。清軍聞訊,棄城而去。鄭成功痛恨清軍淩辱其母,用外國人之法,剖其母腹,拉出肝腸,洗滌汙穢,重新盛斂安葬了。

國恨家仇,激起鄭成功的極大憤慨。他清醒地意識到,當初科舉入仕之路已經走不通了,於是,帶上用過的儒服,來到孔廟,一把火把儒服燒了,含淚向先師孔夫子的牌位行拜禮,痛哭著邊拜邊說:“昔為孺子,今為孤臣,向背居留,各行其是。僅謝儒衣,祈先師昭鑒!”立起後,再向先師作了一個長揖,慨然長歎,匆匆離去。

鄭成功離開南安,偕同洪政、陳輝、張正等90餘人,乘二艦入海,駛往廣東南澳募兵。南澳,本名源澳,周圍300裏,在柘林灣之南,孤懸在大海之中。南澳由雲、青(屬福建)、隆、深(屬廣東)四澳組成,明萬曆年間,此地曾設漳潮副總兵,是出入福建、廣東的海上要道。島上駐軍原屬鄭芝龍的舊部,現已紛紛投在鄭成功旗下,逐漸發展成數千人的隊伍。

清順治四年(1647年,南明永曆元年)正月,鄭成功從廣東南澳募兵後,來到廈門鼓浪嶼,大會文武群臣,舉行誓師儀式。大堂上,設明太祖高皇帝牌位於正中,鄭成功帶領諸臣將,首先向高皇帝牌位行禮;接著,又遙祭在汀州殉國的隆武帝及曾皇後。爾後,升起“殺父報國”的大旗,表明鄭成功與降清的父親鄭芝龍徹底決裂了。此舉傳為佳話,受世人敬佩。他慷慨激昂地宣讀誓詞:“本藩乃明朝之臣子,縞素應然;實中興之將佐,披肝無地,冀諸英傑,共伸大義!”首次啟用“招討大將軍印”,自稱“罪臣國姓成功勤王”!並且出家資犒賞將士。最後,鄭成功宣布將領的任命:洪政、陳輝為左右先鋒鎮,楊才、張進為親丁鎮,郭泰、餘寬為左右護衛鎮,林習山為接船鎮,柯宸樞、楊朝為參軍兼統領隨征,杜輝為總協理。這是鄭成功首次正式編組軍隊。此後,鄭軍的編組仍然以“鎮”為單位,但員額數量則大為增多了。

在此期間,鄭成功有一個重大舉措是,改奉永曆年號,直到終生。這也是他忠君報國的堅定性之表現。信奉某個年號,曆來不僅是個計時方法問題,更是一個嚴肅的政治問題。

在隆武政權敗亡前後六七年間,南明曾一度出現過四個政權。

先是魯王朱以海(明太祖九代孫),在唐王朱聿鍵稱隆武帝的同一時間,由舉人張煌言、原刑部員外郎錢肅樂、兵部尚書張國維等人擁立,於浙江紹興稱魯監國。於是,並存的兩個政權互爭正統,水火不容。魯王政權派兵進攻杭州清軍兵敗,出師於錢塘江又兵敗。在清軍的大舉攻勢之下,魯王逃離紹興,敗走舟山。清順治八年(1651年)九月,清軍渡海攻破舟山,大學士張肯堂兵敗不屈自縊死,張名揚堅貞不屈舉家自焚死,執掌軍務的張名振與張煌言、鄭彩等人,共奉魯王浮海逃奔廈門,又轉赴廣東。這樣,魯王政權盡管仍然舉著抗清大旗,但實際上已經名存而實亡了。

隆武帝殉國後兩個月,桂王朱由榔在大學士丁魁楚、瞿式耜等人擁立下,在廣東肇慶稱監國。同年十一月初二,隆武帝之弟朱聿钅粵,在大學士蘇觀生、何吾馬等人擁立下,在廣州稱監國。初五,朱聿钅粵匆忙舉事,穿著戲裝袍笏登極,改稱皇帝,改元紹武。十二月十五日,清軍攻占廣州,朱聿钅粵及蘇觀生等皆自縊死,紹武政權僅存41天即敗亡。

同年十一月十八日,桂王朱由榔在肇慶稱帝,以明年為永曆元年。永曆政權先後聯絡了南明的遣臣何騰蛟、堵胤錫等人,以及大順軍餘部將領郝搖旗、李過、高一功、李來亨、袁宗第、劉體純等,還聯絡了大西軍餘部將領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等人,號令近半個中國,一時聲勢浩大,成為抗清勢力的一個新的中心。

自從鄭芝龍降清、隆武帝殉難之後,福建的抗清力量便各擇其主,各自為政,互不統屬。

鄭成功的叔父鄭鴻速,一直舉著抗清的旗幟,以語嶼(即金門)為基地,與清軍相對抗。

鄭成功的族兄弟鄭彩、鄭聯,掌持魯王監國兵權,屯兵廈門。鄭彩被封為建國公,鄭聯被封為定遠侯。鄭彩、鄭聯兄弟也自然信奉魯王監國年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