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書原以為這些人不過是看個稀奇,想知道一個剛剛做了新娘子的傻子是什麼樣子,看一會兒熱鬧,就會散去了。中國人自古就愛看熱鬧,連殺頭行刑都可以看得津津有味,此時不過是看一個傻子,也沒什麼奇怪的。可她沒想到,直到她和秋雲走出院門很長一段距離後,那些人還是對她倆不離不棄,大有一路跟到定國公夫婦房間的架勢。更可恨的是,他們一邊跟著走,還一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看啊,這就是謝尚書家的那個傻小姐,竟然做了咱們的二少夫人!”
“哼!有什麼了不起!”一個年輕的女聲,“即使做了二少夫人,也恐怕不得長久吧。她這個樣子,誰能看得上?”
“可是,依我看,這位謝六小姐也沒有傳聞中傻得那樣厲害,看她的行動舉止,也還可以的。”
“你知道什麼?”另一個人立刻反駁道,“那都是旁邊那個丫鬟幫襯著她,否則,一定會當眾犯病了。我有一個親戚在謝尚書家裏做飯,曾經親眼看見這位小姐犯病,還不止一回呢!她犯起病來,很嚇人的。”
謝錦書忍無可忍,猛一下轉過頭來,嚴厲地盯住那群人。
那些人被謝錦書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都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看著眼神獰厲的二少夫人,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要犯病的前兆。
謝錦書惡狠狠地瞪著這些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的人,而那些人則仗著人多,也鎮定地和她對視,看她下一步還會做出什麼來。不過,一些膽小的人已經在悄悄向後挪著腳步,打算情況不對就開溜了。
兩方正在僵持,管家李忠過來了,他是按照夫人的吩咐來接謝錦書的。夫人考慮到這個兒媳婦有些癡傻,丫鬟秋雲又初來乍到,對府裏的情況不熟悉,所以特意派了管家過來,接謝錦書去請安和吃早飯。
管家一看見那群人,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揮揮手說:“行了行了,沒見過新娘子嗎?都回去幹活兒吧,要是耽誤了事情,看我輕饒你們不!”
又對幾個看熱鬧的主子說:“各位少爺、小姐,姨奶奶,請回吧,一會兒,二少夫人要到諸位的房裏去,請先回去等著吧。”
看熱鬧的人逐漸散開。
管家對秋雲說:“好生扶著你家小姐跟著我走,別管那些看熱鬧的人。”
秋雲的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聽管家這樣一說,才好了一些,默不作聲地扶著謝錦書往前麵走。
等他們來到定國公夫婦的房間,裝扮一新的袁夢雨已經等候在那裏了。
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長裙——因為妾室是不能穿大紅的——顯得嬌豔無比,嘴上掛著甜甜的笑容,緊緊依著李慎。
李慎也不賴,高大帥氣,額頭和五官開闊明朗,很陽光的一個大男孩,是謝錦書喜歡的類型。
謝錦書打眼望去,嗬嗬,真是一對璧人呀。突然間就生出了些許愧疚,本來人家是好好的一對,自己來攪和什麼?
定國公夫婦看見謝錦書來了,趕緊招呼道:“錦書來啦!快坐在這裏。”吩咐丫鬟搬了一個繡墩來。
謝錦書也不客氣,仗著自己是個傻子,大喇喇地坐下來,仍舊一言不發。
李慎皺眉道:“太沒有規矩了。哪家的新媳婦在拜見公婆的時候就這樣坐下了?”
謝錦書看見,袁夢雨悄悄拽了一下李慎的袖子,但同時也露出了很明顯的得意之色。
看來,這個袁家小姐是個聰明人,但那聰明也不多。就是不知道,她以後會怎樣對待一個傻子。
定國公夫婦看樣子真的像謝尚書說的那樣,是心腸慈悲的好人,他們看了一眼李慎,道:“慎兒,錦書身體不好,坐一坐有什麼要緊?你可是答應過我們的,要拿她當一家人看待,可不能食言。”
李慎扯了扯嘴角,沒再說什麼。
按照規矩,接下來新媳婦就要給公婆敬茶了。
秋雲接過夫人貼身丫鬟早就斟好的茶,小心翼翼地遞給謝錦書,輕聲說:“二少夫人,給老爺夫人敬茶了。”一邊使眼色給謝錦書。
謝錦書在秋雲的指引下,和李慎雙雙跪在定國公夫婦麵前。謝錦書一麵看著李慎的動作,一麵有樣學樣,將茶碗舉到夫人麵前。倒不是她想跪,實在是因為這位夫人真的心腸很好,剛才沒有當著人麵說自己傻,而是說自己“身體不好”,這是多麼善解人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