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澍討好地笑道：“大人所言極是，莫主簿最多就是性子急了一點，說話衝了一點，可心裏還是為百姓著想的。下官的那個小舅子……唉——”彭文澍沒再說下去，隻是長歎了一聲，表達自己的無奈。
李慎笑道：“彭大人，你這可是借了我這個欽差的刀，殺你那位小舅子的人啊！”
彭文澍不好意思道：“下官這也是在是沒有辦法啊。”
“彭大人太懼內了。”李慎一針見血地指出，“其實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秉公處理，因為事情本身並不複雜。”
彭文澍趕緊說：“李大人有所不知啊，下官的嶽丈家，在贛州地方很有些勢力的，而且，因為事涉本官的親戚，本官理當回避才是啊。”
“彭大人真會做人。”李慎對彭文澍的油滑有些不滿，但一想，他雖然不肯自己出麵解決這件事，可安排了莫主簿的女兒悄悄見自己，盡管方法太不合適，但總算也是盡了一點點力量。“貴嶽家是地方豪紳，很有些威望，你不敢得罪，倒讓我去唱這個黑臉，最後，我是那個不識時務的，你全撇幹淨了。既懲治了你那胡作非為的小舅子，又可以和尊夫人說不是你幹的，把責任全都推到我這個欽差身上。彭大人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好哇！”
彭文澍被李慎道破了心思，隻是有些臉紅：“下官這不是沒辦法麼？李大人，您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再大的地方豪紳也不敢將您怎麼樣，再說了，您事情一辦完就回京城去了，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李慎想了想，說：“若真的是替莫主簿這樣心存正義的官吏說句公道話，那倒也罷了，可你也用不著將他的女兒半夜三更塞到我房裏呀！彭大人，這件事情，你做得太不妥了，不過也屬情有可原，這一次我就不予計較，但是下一次再出現這樣的事情，我一定先治你的罪！”說到最後，李慎的語氣陡然嚴厲起來。
彭文澍趕緊點頭：“下官謹遵大人教誨。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行了，趕緊準備一下，我們這就去上猶縣，把莫主簿的問題先解決了，順便安排安置災民，本來，我想先去別的縣城，可現在，既然要去上猶，就一並辦了吧。”
……
李慎和彭文澍帶了人馬、銀兩和救災物資出發了。一路上，饑餓的災民隨處可見，還有屍體，也無親人埋葬——很多墓地都被衝毀了，即使親人有心埋葬立碑，也找不到可埋之處——不過好在天氣寒冷，還下著凍雨，路上並未散發出那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一行人快馬加鞭，很快就走出了十多裏路。
忽然，李慎看見前麵不遠處有個人影在淒風冷雨中艱難前行，以為是個趕路的災民，不覺動了些惻隱之心，派了一個隨從過去問一聲。
不一會兒，那個隨從回來了：“回大人，前麵那個人是莫主簿的女兒，她聽說今天大人要去上猶縣救她父親，就急著趕回家去等候消息。”
李慎皺起了眉頭，對彭文澍說：“彭大人，你將人家弄了來這裏，就不管怎麼回去了。”又疑惑道，“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的女兒，家裏就沒個下人跟著嗎？”
彭文澍連連喊冤：“李大人，這莫小姐可不是下官帶到這裏來的，前麵是她和她娘來州府遞狀子，她娘先回去了，把她一個人撇在這裏。她家裏窮得很，隻有一個丫鬟和一個仆人，多了雇不起。”
李慎歎氣道：“彭大人，你真的不改姓‘彭’，應該姓‘常’，名字就叫做‘常有理’。”
隨從們都捂住嘴偷笑。
彭文澍並不生氣，而是頗有幾分得意地說：“不瞞李大人說，這地方的官吏，可比不得京官兒，要是沒有這兩下子，早就讓人從衙門裏轟走了！”
李慎不再說話，而是擔憂地看了看前麵深一腳淺一腳趕路的珍娘。古代的女子大多裹腳，加上這裏洪水才剛剛過去，很多原本就不平坦的道路愈發崎嶇，看著那個單弱的身影踟躕前行，李慎十分不忍心。原打算在銀車上給她留一個位置，可又怕這個女子對自己糾纏不清，隻得硬下心來吩咐大家繼續趕路。
可彭文澍顯然要比他更具有憐香惜玉之心，吩咐自己的一個隨從：“既然剛好遇上了，那不如將莫小姐叫過來一起走吧，一個女孩兒家，孤零零一個人走這麼遠的路，萬一遇上歹人怎麼辦？再說了，她好歹也算朝廷命官之女，我們也有責任照顧她一些。”
李慎並未表示反對，於是那個隨從趕到前麵去叫住了珍娘，說了幾句話，珍娘於是停住不走，等著押運銀子的馬車過來。
一行人馬很快就到了珍娘身邊。
彭文澍騎在馬上，說：“莫小姐，你這是要趕著回家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