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李慎終於將上猶縣賑災事宜全部處理完畢,打算趕緊回到贛州,去別的災情較重的縣。
莫主簿受到李慎的舉薦,內心非常感激,不顧自己還未痊愈,強拖著病體赴任,處理全縣事務。李慎有些不忍,勸他道:“莫大人不用這樣著急,還是先養好身體要緊。目前上猶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置災民,而這些事情,本官和彭大人也處理得差不多了,你不用太操心。”
莫主簿堅持要盡快上任:“那怎麼行?偌大的一個縣,不能一天沒有人主事啊,我的病好的也快差不多了,再說最近事務不多,我不會很辛苦。”
李慎雖然和莫主簿接觸時間不長,也也能看出來,這是一個老實人,和自己的父親定國公差不多,一心隻想著為朝廷效力,而且唯恐拿了俸祿做的事情太少對不起皇上,於是隻得隨他去:“那麼好吧,不過莫大人也要注意身體才是。”
莫主簿叫了青柳捧出一個包袱,拿過來遞給李慎:“李大人,這是上次大人給的二百兩銀子。”
李慎驚訝於簡直稱得上是貧困的莫家竟然沒有用這些銀子:“莫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本官送給令嬡治病用的。”
莫主簿說:“俗話說的好,無功不受祿,這些銀子,還是請大人拿回去吧。”
李慎說什麼也不肯接受那二百兩銀子:“莫大人,不管怎麼說,令嬡都是因為本官才會受傷的,於公於私,本官都有責任將她的傷治好。可是你也知道,賑災事情要緊,本官不能總是逗留在上猶,所以這些銀子,就留著給令嬡治傷吧。”
莫主簿硬是將包袱塞到了李慎手中,懇切地說:“李大人,下官雖然二十年來隻做了一個九品主簿,可是,自上任的那天起,就告訴自己,即使不能名垂史冊,也絕不能讓百姓說一句不是。因此,這麼多年來,下官不敢有絲毫懈怠,沒有拿過一分不該拿的銀子。現在,我要是受了您這二百兩銀子,會覺得心裏有愧的。”
李慎說:“這不是給您的,是補償給令千金的。”
珍娘走過來說:“李大人,珍娘的傷已經好了許多,這些銀子,真的不需要了。”
李慎有些尷尬,捧著銀子,接受也不是,拒絕也不是。
彭文澍責無旁貸地替上司分憂:“李大人,雖說莫小姐因大人而受傷,可您也派了唐先生給她診治,那些藥材,也是您從京城帶來的,也算是盡力了。依下官看,這些銀子,您暫且收著吧,等我們從其地縣回來,如果莫小姐傷還沒好,再給她也不遲啊!”
李慎隻得順著這個台階下:“那好吧,等本官回來,再來看望莫大人。”
那天初來贛州,因為珍娘的異常舉動,李慎已經認定,這個女子是一個水性楊花的,要不然,怎麼會半夜三更鑽到一個陌生男子的屋裏?還脫得隻剩下了一件露肉的紗裙?可現在,他的這種看法稍稍有了改變,覺得珍娘那麼做,一方麵是救父心切病急亂投醫,另一方麵是受了彭文澍的誘惑,很可能,彭文澍跟她說過,要是她不能討得欽差大人歡心,那麼她父親就一輩子關在大牢裏出不來了。因此,李慎對珍娘和她的父親生出了些許敬佩,畢竟,家裏拮據成這樣,而又對二百兩銀子不動心的人,這個世上是不多見的。
看到上猶縣已經有代理知縣在坐鎮,李慎和彭文澍放心地離開,回到了贛州,稍稍準備之後,又馬不停蹄地去了別的地縣。
等到所有災情較嚴重的地縣都安排好了之後,李慎一行已是筋疲力盡。因為古代不像現代,首先交通就是個問題,他們隻能騎馬,而因為洪水才退,很多道路已被衝毀,遇到這樣的情況,他們隻能牽著馬步行。和當地的百姓們一樣,在泥濘中艱難前行,還要保證救災物資的完好無損和較快的速度。
因此,這一趟走下來,李慎隻是覺得勞累,但同時欣慰不已,因為總算不辱使命。可彭文澍卻怨氣衝天,盡管麵上滴水不露,可心裏已經把李慎罵了一千八百遍。罵這個不通時務的欽差大人太死心眼了,就算您是定國公府的公子,家裏不缺銀子使,可我這個窮得叮當響的五品知州還承望著這一點點剩餘的銀子過得好一些呢。
這一路上,彭文澍也找了一些機會,巧妙地暗示李慎,贛州很缺銀子,比如說一些辦公設施需要添置,日常的迎來送往必不可少,前任知州大人的虧缺需要填補等等——當然,這些都是借口,彭文澍真正的意圖,是要和幾個同僚私分這些餘款——這一切一切,都在明白無誤地告訴李慎,您就別死心眼兒啦,剩下的銀子,就留給我們贛州吧,也不能光分給百姓,我們當官的也是人,也得過活呀!
可是李慎不知道真是死心眼還是一路上太累,竟然對彭文澍的暗示明示毫不理會。
就這樣,彭文澍再一次毫無收獲地回到了贛州。
這一次回來,李慎雖然身體疲憊不堪,可心裏輕鬆了不少。地縣的災民都安置好了,而贛州這裏,在他們處理地縣的同時,這些地方官也都按照他的指示,將災民們安頓妥當,剩下贛州附近的一些地方,災情遠沒有贛州嚴重,隻要稍稍用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