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何澄與景耀月(2 / 3)

故園山光休回首,陌南兩渡滿兵荒。

荒荼周道的誰念,鞠草殷墟祗共傷。

不死少康終一複,尚餘即墨未全亡。

王城水鬥三川溢,漫許苻秦兵運長。

八兄正句和亞農兄即事韻如發民生氣愴辛,肩擔國命是儒真。

擬披苦霧留風鑒,欲抉惡雲透日輪。

死事道鄰實遂誌,成仁宋瑞卻全身。

戴高履厚期無愧,須立人彝對百神。

太昭稿庚辰四月真山正之贈和繁多,每愁寫不及,稿亂紛紜,謄清披檢皆費事,尚有未謄出者,俟當寫寄。弟耀月附白。

經過書信及詩歌唱和往還,景耀月與何澄無事不告,無話不說。一九四一年二月二十二日,景耀月對此有給何澄的一信,頗能說明兩人之間的這種神交:

亞農八兄鑒:

兩日連見五古二首,讀之甚快。吾兄近年不但詩學大進,學問亦大進隲也。皆是進道之言,非泛泛然為詩者可比,真今日詩史也。少陵經天寶之亂,言之皆有物,此李杜之詩所以千秋為貴也。世俗恒流,焉能解此!不惜歌者苦,但怨知音稀,知言者寡,此古今所同慨也。天道人事,皆能窺見端倪,可謂近之矣。近日婆事,迫進甚急,種種謠傳,有可致信者,亦有不可致信者,不知南中有所聞不。肅此順頌春祺不宣弟耀頓首二月廿三日一九四一年六月,何澄給景耀月去信,說已回到蘇州網師園。六月二十三日,景耀月即有書寄往蘇州:

亞農書來,稱已返蘇園消夏辛巳舊五月二十九早所成(帝召穀主)我友垂綸江上居,網師園僻夏何如。

蔭濃林密消長至,心跡雙清得澹於。

同時所成七首,此首外尚有數首,皆係吟婆妾等類之事,不記已為兄前抄去否?兄若見過此首,則前者必同寫上矣。若來見此,即皆未寄,容後補謄。

一九四三年,何澄在《大眾》月刊成為“詩歌欄”的盟主後,把景耀月典雅古樸、格律嚴謹的不少詩作推薦給《大眾》月刊的出刊人錢芥塵。何澄此舉,除了唱和,似也有變相接濟之意吧。其時,景耀月對於自己的生活窘困,曾在《自戲口占一首》中有所調侃:“帝召先生感暮年,元龍豪氣已全捐;講堂渾似吹簫業,乞食燕銜亦可憐。”據何戍君晚年回憶:“《大眾》還有一個特點,與別的期刊不同。我們以投稿為主的,經常碰到雜誌編輯拖賴稿費的糾紛,到底文化人愛麵子,不敢幹涉查問。而《大眾》則不然,稿子一送去,他(錢芥塵)一數字數,即吩咐辦事員劉台開一稿費收據,立即付清稿費。其時在我們這一行中,如譚正璧、吳丁諦、周楞伽都以寫作為生的,錢芥塵這樣付稿費的辦法,大受窮作者歡迎。”另據《大眾》創刊號“征稿簡章”之一稱:“稿資每千字,自十元至十五元,特約基本撰述,不在此例。稿件一經刊出,立送酬資。”一首詩當按千字算,如此算來,如得特約撰述,稿酬似十分可觀。

一九四三年正月,何澄新收得南北新出土翁仲數具,麵對這幾具石人像,頗為感慨,於是作《哀翁仲》。在《大眾》三月號刊發時,錢芥塵改題為《得南北新出土翁仲數具》:

翁仲原無南北分,有泥有木有花紋。

六朝製造才收市,五代衣冠新出墳。

麵目似真還是假?形骸雖殉未為勳!

任人排列埋荒穴,同死同生何足雲。

翁仲,即石像。傳說,秦朝有大將名叫阮翁仲,此人身長過人(一丈三尺),力大無窮,秦始皇曾命他駐守臨洮(今甘肅岷縣),降服匈奴有功。死後,秦始皇命人鑄了銅像,立於鹹陽宮的司馬門外。何澄此詩,借“翁仲”之說,對“六朝製造”、“五代衣冠”的汪偽漢奸集團進行了辛辣的諷刺和刻骨的唾罵。景耀月得何澄寄呈的這首詩後,即作《得何亞農八兄翁仲詩感賦一首》:

覽倪觀化任推移,芻狗芻靈事可知,芝穀謠歌人鄭重,竹林遊衍道清奇。

培風鵬背得千裏,撲燈蛾黃又一時,太平有象吾能俟,頭白河清未是遲。

何澄讀罷景耀月寄給他的《翁仲詩感賦》詩,意猶未盡,又作《再哀翁仲》一首,惜未公開刊出:

縱使天饒鬼不饒,果然在數竟難逃。

一經製造為翁仲,何惜裝潢飾緋袍。

晚景猶須充葬器,永埋豈易免糟糕。

可憐濁世無羞惡,羨者紛紛兩手搔。

尚可慰藉的是,何澄借用景耀月“撲燈蛾黃又一時”詩句,所作一首《哀撲燈蛾》,在一九四三年七月號的《大眾》刊登了出來:

在數難逃語信然,撲燈邁進任油煎!

但知火是光明路,哪曉焚身正目前?

何澄的侄孫兒何春畬看到《哀撲燈蛾》,即作了一首《恭和八叔祖詠撲燈蛾詩》;何澄吟罷侄孫的和詩後,又用何春畬原韻作《再詠撲燈蛾》,對“燈蛾撲火,惹焰燒身”的大小漢奸進行了“圍剿”:

恭和八叔祖詠撲燈蛾詩何春畬一點螢光入眼來,忽忽飛去又飛回。

燃眉豈悔趨炎猛,灼翅方知蹈火災。

輾轉有依何所怨,屈伸無力實堪哀!

隻緣錯認輝煌路,俄頃微軀化碧灰。

用侄孫春畬韻再詠撲燈蛾何澄紛紛振翅亂飛來,小扇頻揮逐不回。

直撲燈光思近火,欲沾油水忘罹災。

於情速避方為善,在數難逃豈足哀?

枉使天生微性命,看他轉瞬化煙灰。

景耀月的詩作,除上述與何澄一唱一和“哀翁仲”,在《大眾》月刊發表的還有如下幾首:

壬午臘日寄懷亞農蘇州久病思親友,蘇園每念君;滑稽知玩世,風雪悵離群。

秀句如清瑟,尺書亦妙文;鬱蟠蒼栝老,仍作氣為雲輥輯訛。

朝餐撫案二首幾歲風鞞白發新,腐儒端合坐羈食。

穭盤亦比食千貫,糠覈應知貴八珍。

似愧薇歌雷首老,微疑氈嚼漢邊臣。

勞廬子弟七州散,愁絕枯床忍病身。

九壞全迷鼠雀鄉,神祇獄瀆吿荒芒。

十年擾擾壑舟改,一夕紛紛牡鑰亡。

地上斷無神瀵井,寰中哪有禹餘糧。

赤鬆聖士知安在?欲乞生民辟穀方輥輰訛。

世道世道如環未可期,菀枯繁謝幾人知?

蒼衣幻狗心難解,腐草為螢夢也疑。

不待過戈滅敗子,未嚐王謝出佳兒。

觀恒識變為賢聖,多讀休璉數首詩輥輱訛。

景耀月在《大眾》月刊發表諷刺漢奸的詩作後,引起過去老友的關注,紛紛通過何澄與他通郵聯係。為此,他的心情從未有過的大好,從如下兩首詩中可以見得:

戲柯璜浙士柯定礎,木強饒古貌。

頭發常鬅鬙,黑白瞳變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