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七月初五,大周隆慶帝薨,太子瑋登基,稱孝興帝,昭次年改元天啟。
繁瑣的登基禮結束,便是繁瑣的先帝的葬禮,隻將朝廷公卿官員們忙得生生瘦了一圈。
外界的喧嘩熱鬧,位於西山裏的仙鶴道觀絲毫不受影響,仙鶴觀始建於東晉,隆慶帝時新修,位置清幽,適合清修。
此時道觀裏,一個穿著道服,但卻是俗世打扮的女子正虔誠的扶鸞起乩,伴著旁邊一年長道姑篩糠般抖動的停下,沙盤上的筆也停下來。
“小姐….”另一個小道姑怯生生的提醒。
虔誠跪拜著得女子口中再次默念一刻,才緩緩睜開眼,她的視線落在沙盤上,有些空洞的雙眼猛地亮起來。
“我是皇後!我是皇後!”她猛地抓住沙盤,一臉狂喜的喊道。
一旁的道姑顯然已經習慣她的乍驚乍喜,神情淡定的看向沙盤,神色也微微動容。
沙盤上幾個字雖然如鬼畫符一般,但依舊可以認出是什麼。
虛凰待鳳。
白玉郡主已經狂喜的大笑不止。
“你看到沒?你看到沒?”她搖著臨近的一個小道姑,“我是皇後,我是鳳凰,我是皇後,我就要當皇後了!”
小道姑被她搖的有些發傻,竟忍不住眨著眼結結巴巴的說道:“可是..可是….太子殿下已經登基了,皇後也有了啊,是太子妃…..”
“住口!”白玉郡主大怒,將那小道姑狠狠一推,“我才是太子妃!”
看她柳眉倒豎滿麵怒意的樣子,小道姑嚇得哆嗦一下。
“是,是..”年長的道姑走過來,柔聲說道。
“是什麼?”白玉郡主卻不輕易就被她哄騙了,轉過頭盯著她喝問道。
年長的道姑也不由遲疑一下,她知道白玉郡主要她說什麼,但這話要是說出來豈不是大逆不道。
太子登基為帝,太子妃謝蘇芳為後,天下如今最尊貴的凰就是這位謝皇後,她怎麼敢胡亂的說出你是太子妃的話…..
要是傳進宮內,她這小道觀可就玩完了。
白玉郡主看著她的神色,忽的哈哈大笑。
“你不敢說?”她揚眉含笑,帶著幾分戾氣又幾分喜氣,“我知道,現在有太子妃,不過,那都是假的,你看著吧,我才是真正的太子妃,真正的皇後!”
這話讓年長的道姑和年小的道姑都噤聲不敢言,心裏隻暗暗叫晦氣,不該貪圖平陽家的香油錢,收下這麼個麻煩……瘋瘋癲癲的,早晚累死…..怪不得平陽家舉家搬走偏不帶她走呢。
“我是皇後….”白玉郡主轉身向外而去,口中依舊喃喃說道,“我從小生下來,就有和尚說我是金貴之命,說我是皇後之命….你瞧….都現在了,紫姑娘娘也說我是……”
人漸漸遠去了,隱隱有幾聲大笑傳來,中年道姑這才鬆了口氣。
“師父..”小道姑又跑過去看那沙盤,帶著幾分不解,壓低聲音道,“可是,紫姑娘娘真的說她是皇後哎…..”
“休要胡說!”年長的道姑抬手打了小道姑一下,自己卻也忍不住去看那沙盤,“虛凰待鳳…..”
她的眼中也閃過一絲疑惑不解,在口中喃喃念了幾遍,忽的恍然。
“虛嘛….”她笑道,“那就不是嘍…”一麵指著沙盤給小道姑低聲道,“你瞧,待鳳,待鳳,待不來鳳,她這凰便是虛的,虛者空也,假也,非也……”
“哦…”小道姑恍然,點頭,又不解道,“師父,那鳳呢?鳳是之皇帝嗎?可是不是有皇帝了嗎?怎麼還是待啊?”
年長道姑頓時臉黑了,伸手捂住小道姑的嘴。
“要死了!”她跺腳道,“胡說八道什麼!念你的書去!”
小道姑嘟著嘴不情不願的走了,年長的道姑甩了下拂塵,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眼那沙盤,沙盤上四個字靜靜的呆在那裏。
“真是奇怪….”她低聲喃喃,晃了晃頭,也慢慢的走出去了。
九月初一先帝出殯,孝興帝和百官一起,將隆慶的靈樞送到永阜陵下葬。
望著地宮的大門緩緩關閉,所有人都暗自鬆了口氣,目光都不自覺的落在最前方那位年輕的皇帝身上,期待著新的一天終於要開始了。
喪事辦完,朝野上下都鬆了口氣,孝興帝諭旨,準休朝七天,於是一群蓬頭垢麵的官員們都興高采烈的回家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