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顏色(1 / 3)

離開東海之時,我以為,此生此世,定然與嶽珂再無相見之期。隻因此次乃本仙初動紅鸞,處理應對之策尚不成熟,故而不曾設想周全。若留在他身邊,將他每日看得熟膩,自然情消意減。隻是當時年少氣憤,情不能忍,決然離去,反倒弄巧成拙,一兩百年間倒時時夜寐,在夢中將他想上個一兩回。

姨母見得我無恙歸來,自此默許我四處遊曆。我由此也結識了一些頗為有趣的仙友,其中尤以滇池蛟王最為投契。

這一日我踩了雲頭落在滇池之上,見得雲霧翻騰,滇池蛟王與一隻雪蛤精鬥得激烈。我按下雲頭,將腳泡進了滇池水中解解乏,一麵拿帕子沾了冰涼的池水往麵上去拭,正看在興頭之上,麵前池水嘩啦啦翻起鬥大的漣漪,從水中霍然鑽出一條通體潔白的龍,鱗甲生輝,鹿角虎須,蝦眼冷冷睇過來,似無形刀鋒,挾萬鈞雷霆之威,我打了個冷顫,順著滇池岸滑將下去,灌了幾口水,被一雙鋼鑄鐵爪拎了起來,丟在岸上。

那條白龍冷冷道:"小呆鳥,不會遊水麼?”

我被嚇得呆住,下意識搖了搖頭,仿佛聽見它冷哼一聲,卻已騰雲駕霧向著滇池蛟王而去,半途中化作了一名身著白色錦衫的男子,背影瞧著有點熟,他回頭瞧了我一眼,我頓時呆若木雞。

這條冷若寒冰潛於滇池的龍,正是這一兩百年間我在夢中曾經時時思念的那位,東海龍三太子嶽珂。

誠然,本仙幾千年來首次紅鸞星動,瞧上的這位兒郎理應是有一顆溫柔心腸的,雖然後來得知,他溫柔的過了頭,但凡美貌的仙子皆能獲得他的溫柔相待。--離開了丹朱,本仙原來也算得美貌。

這姑且算是一樁喜悅的事。

但這嶽珂明明與我相熟,卻作出這般冷漠疏離的神色,且不倫不類,居然呼本仙為"小呆鳥",當真是打定了主意不與我相認?

我這般猶豫作難,那廂嶽珂身姿如電,在雲霧間不過兩個翻滾,與滇池蛟王鬥得激烈的雪蛤精便被他一掌打下雲頭,飄飄蕩蕩向著滇池水而來。

我親眼瞧見嶽珂衝將下來,將這雪蛤精撕成了碎片,腥風血雨,將半個滇池水都染紅。一時駭住。

這次相見,委實令我心有餘悸,打定主意,不到萬不得已,定然不去招惹這條喜怒無常的龍,免得殃及仙元。

離光不知道我曾親眼目睹嶽珂如何將一隻雪蛤精撕得粉碎,吞下它的仙元去,在雲霓間搖首擺尾,自然不明白我此刻的恐怖之色。

他上前兩步將我扶了起來,不知道是否有些失落,低低道:"我不知道青兒怕老虎,不過你也不想想,龍三太子何等驕傲,又與你結了怨,怎會化作一隻癩虎,前來女床山?”

我靠在他冰冷的懷中仔細一想,不無道理。拍拍胸口,埋怨道:"離光早知嶽珂那廝喜歡石瓊花作香料,偏生要替這老虎抹了這香,不是與我添堵麼?”

本仙雖與嶽珂略有交情,但自將他揭鱗痛打,他定然記恨得緊了。本仙年紀不大,可不想落得個雪蛤精的下場。

離光好說歹說,我才將這老虎留了下來,見得兔妖早已被門外的虎妖給嚇得暈了過去,今日的鹿炙已無指望,他也隻得抱憾而去。

我怕這白虎是隻普通老虎,被這山中精怪吞食,每日裏隻將它圈在結界裏,自己出門遊蕩。

九狸與這老虎相看兩相厭,這些日子對我很是殷勤,隻盼著我出門散步之時能將之帶在身邊。我怕這兩隻獸在家裏打起來,嚇到了膽小的兔子精,順便將我好不容易搭起來的茅屋給掀了,出門也隻得將九狸帶在身邊。

女床山中多精怪惡獸,不過這些妖獸遠遠瞧見了我,也肯上前恭恭敬敬行禮,呼一聲:"大仙。"本仙隻覺這女床山妖獸在我轄下相處甚是和諧,林中草木葳蕤,也算得不負帝命。若天庭玉帝有知,解了我的禁罰令,空我四海遊蕩,那就皆大歡喜。

隻不過這般作想,純屬本仙一廂情願,除了徒增煩惱,十分之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