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腸寸寸(1 / 2)

我懷中抱著九狸,將他瞧了一瞧,忽然伸出手來在他額頭之上拍了一把:“你不是已經成形了麼?怎麼還裝作個未開化的小獸?” 月老在旁心疼的“哎喲”一聲,白胡子急得一翹一翹道:“仙子輕點。w_wwxiAoyanweNxuecoM 8 9文學網輕點,這小獸雖然淘了一點,不過就是將紅線弄成了亂麻,倒不必打得這麼狠。” 九狸哀哀瞧了我一眼,我不禁心中一軟,又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指著他道:“再不化出人身來,我可就丟下你不管了。” 眼前光華閃過,九狸化作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腦袋低垂,就是不肯說話,兩百年不見,他倒長大了許多。 月老圍著他轉了兩圈,麵上帶了些氣憤之色,指著他道:“這小狐,自被我救回來之後就一直是個小獸的模樣,居然騙了老夫?!” 九狸肩膀縮了縮,藏在了我身後。我攔著月老,拉起裙子來,指著腳上紅線道:“小仙道法低微,天條又知之甚少,但好賴也算得上是個地仙,倒從不曾聽聞給仙人腳上拴紅線的。月老瞧著,這紅線該如何處理?” 月老被我這般逼迫,自然放過了九狸,往後退了兩步,拈須道:“姻緣線拴上之後便取不下來了。老夫瞧著……瞧著龍三太子人品倒是極佳,不如仙子就順應天意……” 我揮出手中五彩青翎,麵前倒下一片花花草草,月老心疼得五官全皺在了一處,連連道:“仙子息怒,仙子息怒。此事確是老夫考慮不太周詳……” 身後懶洋洋響起一道聲音:“月老,此紅線也是本王當年心血來潮,還是給她解了吧。” 回頭去瞧,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時趕來,仿若之前的事未曾發生過一般。wW_WxiaOyaNweNxuEcOm 我心中氣惱,偏不能如了他的意,鬆手將裙子放了下來,冷笑道:“這紅線小仙還就不解了。” 他麵色立即變得極為難看。 我心中大暢,又盤算著去哪裏借把寶劍來偷偷將這紅線斬斷了,定不能教他知曉。 旁邊同娑殿下扯了扯我的袖子,我不作理會,拖了九狸的手,越過太子殿下,向外而去,耳邊飄來一聲淡淡的問詢:“你是當真要嫁給那傻子?” 我停了下來,挑釁的朝他一笑:“這不正是如了太子殿下的意嗎?” 他似乎有些氣急敗壞:“本王當時又不認識你,不過一時好玩,全為著父王那句話,不過是一雙小兒女打架,說不定還是一場不打不相識的姻緣……” 我腦中略略回想,心中不無悲憤的想到與嶽珂相識的點點滴滴,也不知道是這紅線起了作用,還是我真的對他動了情,越想心中越慌,便越是恨這太子殿下多管閑事,狠狠朝他一瞪,怒道:“你自己得了滿意的姻緣,定了心儀的女子為妻,便要作弄別人的姻緣,好玩嗎?” 他霎時臉色灰敗,緊咬了唇忍了一回,終於還是衝口而出:“我所以為的何嚐是我心儀的女子?” 我腦中轟然一聲,果然,這太子殿下與丹朱性情並不相投。第一個反應便是,姨母若是知道這件事,會不會急得暈過去?鳥族盼了上萬年的喜事,隻以為是天作之合,到頭來卻不過是笑話一樁? 同娑殿下在旁大睜了雙眸道:“哥哥,你這是說什麼瘋話?鳥族的大首領就在宮內住著。今早父王不是叫了你前去商議婚娶之事嗎?讓嫂嫂聽到這話,豈不傷心的要死?” 太子殿下旋風一般從我眼前走過,狠狠丟下一句話,再不見影子。W_w_wXiaoyanwEnXueCom 他道:“她傷心不傷心,與我有何相幹?” 我與同娑殿下麵麵相窺,丹朱傷心不與他相幹難道與我二人相幹? 九狸坐在月老府中最高的山石之上,頭垂得極低,良久才道:“姐姐,女人都是極可怕的!” 我被他沒頭沒腦一句話給惹得捧腹大笑。 月老被我毀了許多花草,自去心疼的補救,同娑殿下被太子殿下那句話嚇得擔心不已,早追著太子殿下尋根究底去了。既然這些閑人盡散,我便拖著九狸在月老府上相敘別後之事。 九狸這孩子從前活潑愛鬧,隻不過分開了兩百年,便沉默寡言,成了如今這番模樣。我多番試探,他方才回了我這一句話。 我擦著眼淚,邊逗他:“哦,那九狸跟姐姐說說,女人可怕在何處?” 他四下裏瞧了瞧,這塊山石居高臨下,月老府中倒是罕見的並無一個仙娥,全是清一色眉目如畫的童子,年歲與九狸相仿。半日他才上前揪著我的胳膊道:“姐姐,從前我瞞了你一件事,你能不惱嗎?” 我拍拍他的腦袋,沉吟道:“這也要看可不可原諒了。假如你有苦衷,當然可以原諒。” 他躊躇一番,終於道:“我離開女床山之時,頭腦發熱,走了半日便想明白了,你分明是想讓我避禍,方才激我離開。可惜我要回去,卻不離被那隻紫狐給施了法,渾身無力。她……她還貼在我身上,死活要做我的……我的夫人……” 九狸是長得媚惑了一些。不,九尾狐乃是個足以媚惑人心的物種,九狸現下雖不過是少年,但酒瞳巴巴瞧著我,足以令我頭腦有些發暈。 但紫狐這般嚇一個孩子,卻極是不該。 我摸摸九狸的腦袋,恨道:“這紫狐沒犯在我手裏,要是犯在姐姐手裏,瞧姐姐怎麼給你出氣。” 他見我並無怪罪他之意,方才低下頭去,低聲道:“我當年離開青丘,卻是迫不得已。” 我驚訝的盯著他,一直以為是我自己將他拐騙過來,卻原來這小小一隻狐也有不得已。 他道:“我的父王乃是青丘國主,母後生下了我與哥哥。誰知父王卻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子,那賤人騙得父王殺了母後,要立自己做國母,哥哥不忿,那一夜將我從宮中趕了出來,要我一直跑一直跑,不要再回頭。他提著一把寶劍,寒光四射,說要去殺了那賤人與父王,為母後報仇……” 我身邊緊偎著的身子似怕冷一般瑟瑟發抖,我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原來以為懵懂無知的小獸原為還有傷心之事,他瞞著我……他瞞著我……其實也沒錯。 誰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 我伸臂緊攬了他,懷中的少年輕輕的啜泣,似忍了許久的淚意傾瀉:“那一夜我回頭去望,王宮之上火焰熊熊,不知道哥哥殺死了那賤人沒有?還是哥哥連父王也殺了?父王其實待我不錯,但母後待我更好。我心中矛盾,又不能化作人身,哥哥當時的樣子極為恐怖,但他卻提著刀要我走,越遠越好……我在林中餓了三天,後來便遇見了姐姐。” 我自嘲道:“所以,你才能被我那隻山雞給騙回丹穴山?” 他在我身上擦了擦眼淚,悶悶道:“我當時隻想盡快離開青丘……但是與姐姐一起住了這麼些年,還是感覺姐姐最好。” 少年張開手臂來,將我抱了個滿懷。我心中憐惜,雖覺這姿勢大有不妥,可他此時悲傷未盡,又不忍心將他推開,隻一下一下摸娑著他的後背,隻盼能撫慰於他。 又想起紫狐來,也不知這狐妖如何嚇了他,倒教他這般神魂失魄。心中好奇,不由問道:“這紫狐到底將你如何了?” 他猛然從我懷中掙紮起來,臉紅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她……她直往我身上靠……” 我雖有心安慰於他,但聞言還是大樂,瞧著他局促的模樣,隻覺這孩子被我帶得傻了,男女情愛不通竅也就罷了,竟然嚇成這樣。摸著他的頭頂道:“那你後來怎麼又跟了月老上了天庭?” 他紅著眼眶道:“我當時想法擺脫了紫狐與兔妖,又回女床山瞧了一回,發現屋塌人去,心裏擔心害怕,到處找了你三日不見人影。有一夜在樹上打盹,見得紫狐與兔妖又找了回來,於是一路逃竄到了人間,躲在一間月老祠裏,不想那紫狐膽大皮厚,居然也追了來,虧得當日月老下界,我方化出真身,哀哀懇求,他這才帶了我回天庭。” 我指著遠處亭內那一團亂線,道:“這卻是何緣故?” 他頗有些不好意思:“這老頭迂腐得緊。我不過是想借他躲開紫狐,還想著下界去尋你。但他自將我抱上天庭,再而三下界,卻再不帶我下去……不過現在好了。”他眨眼間綻出大大一朵笑顏:“姐姐既然到了天庭,九狸自然也不會再下界了。” 我雖點頭應承了他。但心中卻明白,滯留在天庭到底不過是權益之計,若能離開此處,我自然還是甘願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