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3)

“好了,程璐同誌。今天就談這裏了。”蔡碧濤說著站起來,親切地拍拍程璐的肩膀,“組織上還是相信你的。何去何從,希望你早做決斷。”

蔡碧濤扔下程璐,一個人走進馬有義的辦公室。程璐真想大哭一場。她雙手掩麵,凝然坐在桌旁,一時不知該幹點什麼。這時,蘇翠芬從馬有義辦公室走過來,緊挨著她坐了下來。

“喂,要提拔重用了吧?”蘇翠芬拍拍程璐的肩,感歎,“年輕漂亮有文化,參加革命又早,提拔重用是遲早的事。”

程璐苦笑著沒說話。

蘇翠芬攀了程璐的肩,看著程璐的眼睛說:“你哭過?高興的?還是……”程璐忙掩飾地一笑,說:“你這是哪兒跟哪兒呀?要挖新聞找馬有義就行了。我正為找不到我爹著急哩。組織上讓我動員爹返回磧口,我……”“噢,是這麼回事!”蘇翠芬轉換話題道,“你和那個馮汝勱熟?”不等程璐表示什麼,蘇翠芬接著說:“這書呆子說話怎那麼隨便?這可不是好兆頭。”

“怎了?他說了什麼話?”程璐驚問。

“還不是散布托派言論嘛……”蘇翠芬說,“報社新調來個鐵馬,據說是個大作家,前幾日被抓了……”

院子對麵的圪台上,馬有義送蔡碧濤出了他的辦公室,看見程璐,就沉著臉說:“你過來一下。”

程璐忐忑不安地走進馬有義的辦公室。未曾落座,就聽馬有義問:“你和馮汝勱搞上了?”

程璐沒說話。她隻能以沉默對之。先前在蔡碧濤麵前,她知道馮汝勱那麼說的用意,就想將錯就錯,達到拒斥“組織上”的目的。所以,盡管自家本能地脫口說出“我們隻是”如何如何的話,似乎是想做些解釋的,但事實上她並未解釋什麼。當然,蔡碧濤也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當時她萬萬沒有想到蔡碧濤會轉身將這事告訴馬有義。幾年來,馬有義在自家身上操著什麼心,她心裏可是明鏡也似。你說他是真愛她也好,想占自家便宜也罷,反正他的企圖再明白不過。而況在這討吃要飯出身的馬有義身上,還真有一些知識分子不具備的讓程璐真心迷戀的地方呢。那麼現在,她和馮汝勱“戀愛”的事馬有義已經知道,他會怎麼想?你向他解釋,他會聽嗎?總之,依程璐看來,這事算是徹徹底底弄“穿幫”了,你想說也說不清了,不如幹脆不說。

果然,接下來,馬有義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程璐同誌,你知道你在跟一個什麼人打連連?現在可以斷定,就是這個馮汝勱,他是鐵馬托派反革命集團的重要成員。他受托派反革命集團派遣打回了我們磧口,到處散布托派言論,就是企圖推翻年輕的紅色政權,為閻錫山和日本鬼子效犬馬之勞啊!令人可怕的是,我們的一些同誌竟然同這樣的人情投意合。他們眉來眼去、暗送秋波、狼狽為奸、內外勾結……”

“我把馮汝勱害了!……”程璐聽得一個嘶啞的嗓子在自家心中大嚎一聲。程璐聽得:那一聲嚎哭如霹靂般響徹蒼穹,每一個字兒分明都帶著點點血色,將她的眼前染作殷紅一片。

可是,他要真是反革命托派分子呢?程璐尋思。不!程璐隨即搖了搖頭。他要存心反革命,他還回解放區幹甚?就憑他的力量“推翻年輕的紅色政權”?他果真會生出如此這般愚蠢至極的企圖?不!這是憑空捏造,這是主觀臆斷!幾個月來,磧口人看得清楚:馮汝勱是在廢寢忘食地幹事啊。他所做的一切有哪一件不是為民眾為國家呢?哪一件不是民主政府應當支持的呢?他心無城府、說話隨便,這不正說明他對解放區對共產黨信任有加嗎?而況俗話說得好:一顆麥子一道縫子,一個人一個性子,怎就能把一個人的個性和“反革命”畫上等號?難道無產階級革命竟要否定人的個性存在的合理性嗎?不!黨的政策是講階級的,可也是講人情的。“人情”是什麼?不就是“人”的具體“情”況嗎?當然也是要看“人”不同的“性子”的。程璐啊,你可再不能做過去那些傻事了,再不能犯過去那些錯誤了!

程璐想到此,強作一副笑模樣,說:“有義呀,你還沒有看出來嗎?他那人一向沒心沒肺,他的話咱能當真?有義呀……”

程璐努力用親切隨意的口氣說話。話說出口了,卻又倍感做作,便又暗罵自家“畫虎不像反類犬”。

“你別施放煙幕彈!”馬有義一針見血地道:“你以為你那虛情假意現在還能騙得了我!我告訴你:馮汝勱,我注意上他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