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3)

崔鴻誌猜對了一半。事實上,程珩的妻子盛秀蘭是被漢奸賈長發當崔鴻誌的妻子盛秀芝抓上西山的。

盛秀芝確是臨產了。在鬼子未來之前,崔鴻誌一直說要回李家山小村取來嬰兒用那些東西送到寨子山,可終究沒有見他的人影。盛秀芝自己呢,那兩天偏就像沒事人似的。她從早到晚歡馬流星幫程家收拾東西準備轉移。早幾天,程雲鶴就親自帶著家裏幾個男人乘夜色將跑反期間用的一應雜物運到了自家藏身的洞子。盛如蕙則親自動手檢點產床上必用的被蓋褥墊之類,特意把自家屋裏擺的一副桃心木隔扇屏風搬到洞裏。盛如蕙說:不怕一萬,單怕萬一。那肚子裏的小冤家要出來時,你總得給他弄個蔽密點的小窩吧。盛如蕙早就聽秀芝念叨讓她男人從自家取那些嬰兒用的小玩藝來著,以為早就收拾好了,偏就再沒過問。結果呢?一家人到了洞子裏,盛秀芝覺得不對勁了,才想起那些東西還在李家山小村。沒帶就沒帶吧,現撕兩件舊衣裳用得了。盛秀蘭偏是自告奮勇要去妹子家取來。盛如蕙說:讓環兒去吧。程環真就去取了。可他去了半天,卻是空著兩手回來的。為甚?找不著。翻遍衣櫃也是找不著。盛秀蘭問:見鬼子了嗎?程環說:大村小村靜鴉鴉沒一個人。盛秀蘭便二話沒說,自己去了……

賈長發還是上一回跟蹤李靜到了李家山才知道崔鴻誌家的確切位置的。早上鬆井下令抓崔鴻誌後,他便帶了兩個特別行動隊的人去了李家山。說真的,當時他並沒有想到上去就能逮著崔鴻誌或是跟崔鴻誌有關的什麼人。賈長發之所以一聽鬆井的話就聞風而動,是有別的想頭。賈長發是本地人,他知道西山是磧口地麵最窮的村子,整天在這裏除過擔驚受怕,撈不得一點油水。他並不想整天呆在鬆井眼皮子底下。他早就希望趁“清剿”之機到大戶人家“轉轉”了。李家,自然是他注意的目標之一。雖然他知道李家的大部財產已被民主政府沒收,但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條破船還有幾千大鐵釘呢。他相信進得李家門,肯定不會空手出來。此外,他還想趁機搜查搜查李家,看能不能找上一些李靜通敵的證據。

賈長發帶人直撲李家。但是,他們很快就出來了。李家現占的兩孔窯洞裏,箱箱櫃櫃壇壇罐罐全敞開著,顯然已被人撈摸過了。賈長發特別留心到了寫著字的紙張和小本子之類,除過一些流水賬也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玩藝兒。三個人罵罵咧咧走出了李家院。就在那時,賈長發瞭見對麵崔鴻誌的屋門一開,有一個女人探頭出來,旋又退回去了。賈長發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事情怎會這麼巧呢?就在他發怔的那一瞬,同來的二人中有一個鬼子“花姑娘”“花姑娘”地叫起來了,邊叫,邊挺著一杆三八大蓋直朝那屋撲去。

很快,他們就將女人逮著了。賈長發嘿嘿笑著問:“崔鴻誌在哪裏?”

女人說:“就在附近。”

賈長發本能地跳了起來,揮揮手讓手下那兩人把女人帶上快走。可是那鬼子這時卻涎著一副臉,對賈長發和另一個漢奸說:“你們,出去出去的……”

賈長發知道這鬼子要幹什麼。賈長發平日出來“清剿”,也是個無惡不作的,可今兒麵對這崔鴻誌的女人,他卻有點發怵。賈長發點頭哈腰地對那鬼子說:“太君,咱還是快……”話沒說完,就挨了一個大嘴巴子。

原來這特別行動大隊是日人漢人混編的。鬆井對河田說:“不管是日人漢人,隻要忠於天皇,那就唯才是舉。”又說:“河田君,我們要把特別行動大隊辦成中日親善的典範。”然而,事實上,那親善卻是建立在中國人的逆來順受、任人欺侮上的。賈長發名為副大隊長,竟還常挨普通日本士兵的耳光。

賈長發摸摸火燒火燎的臉頰,隻好拉了另一漢奸退出屋門。

屋裏很快響起搏鬥聲。突然,鬼子呀呀大叫起來。賈長發從半開的門縫看見,鬼子光裸著身子從女人身邊跳起,撲向擱在一旁的三八大蓋。賈長發一步跨進屋,將鬼子攔住了。賠著笑臉說:“太君息怒,這個女人是司令長官要活口的……”

李靜正躺在行軍床上百無聊賴地讀一本英文版惠特曼詩集,忽聽外麵有人嚷嚷:“遊擊隊長崔鴻誌的女人被賈隊長抓住了。”李靜大吃一驚,扔下書就往外跑,匆忙中竟忘了穿鞋。

李靜赤腳跑進司令部時,見鬆井正蹺著大拇指對賈長發連稱“吆唏”“吆唏”。屋裏果然綁著一個女人,但不是崔鴻誌的女人盛秀芝。李靜從未見過盛秀蘭,但從那女人與盛秀芝頗有幾分相像的臉盤斷定,她肯定是盛秀芝的姐姐盛秀蘭。李靜想:鬆井要的是崔鴻誌的女人。如果知道這女人並非那女人,那麼,他會怎樣?會立即放了她嗎?恐怕不會輕易放掉。可至少嚴刑拷打的可能會小一些。回頭再想別的辦法,說不定就能救她一條命了。李靜這麼尋思著,便笑著對鬆井說:“太君,她根本不是崔鴻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