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3)

程璐走後,程珩問程環和盛克勤:“酒和糧食都是從哪裏搞到的?”

盛克勤看看程環搶先回答:“反正我們有辦法弄到……”

程環一直陰沉著臉坐在一邊,始終不吭一聲。

程珩又問:“都是從汾陽那邊弄到的吧?那邊用的是甚麼票子?老頭票?法幣、晉鈔叫不叫用?西北農民幣使成使不成?”盛克勤說:“我們用的是法幣。別的票子能不能用,我也弄不清。環哥,你可知道?”程環對盛克勤的饒舌顯然很不滿意,抬頭盯了他一眼,很不客氣地道:“除過你盛老二,誰吃飽撐得管那些閑事!”程珩笑道:“環弟,說別人不會管那閑事我信,說你也沒管哥可不信。我家環弟是甚人呀?足頂半個經濟學家了。”程環不由笑了,說:“大哥,我的事瞞了別人,瞞不了您。依我看,共產黨這邊害怕浪費了糧食,就禁產酒類。這全是笨人想出來的笨辦法。要叫我整治,保險是酒也有了,糧食也有了。”程珩沉吟道:“幹甚不給上邊提提建議?”程環冷笑說:“給誰提?給馬有義那龜孫子?”程珩道:“弟,馬有義是市委書記、市長,你不要動不動罵人家。有意見好好去提,不行嗎?說到底,咱是商家。商家向來是把與官府修好看作第一重要的。”

程環不吭氣。

程珩又道:“要說馬市長,他對經濟不怎懂行,這倒是真的。眼下的情況有點三足鼎立的樣子,咱得把突破對方封堵和培育自家優勢結合起來。他封鎖咱,咱還封鎖他呢!到時逼他與咱交換!你可以找貨棧的人提說提說,不行嗎?必要時,幫他們一手。眼下這麼大困難,咱能幫就要幫。咱在關鍵時刻幫了政府的忙,人家能不記咱的好?”

程珩又問:“你們的酒是從杏花村進的嗎?汾陽城日本人盤查得緊,你們是怎麼通過的?”盛克勤諂媚地說:“環哥一出馬,甚的關卡也得讓路。”程珩笑道:“啊呀,看不出來,環弟有這麼大能耐?我猜想,你們一定是有一條地下運輸線吧?”程環說:“這一回,我們是小宗進貨,用不著跑那麼遠,動那麼大旗張(方言,有點近似聲勢)。”程珩道:“那就是在汾陽離石交界處成交,然後,繞開離石日本人占領區回到磧口,是不是?環弟,你快給哥說說,法幣、晉鈔、農民幣、老頭票,相互間的比值。”程環興奮起來了,說:“大哥,您天生就是做大生意的料。您給咱挑頭幹,咱不怕它日本人、閻錫山封鎖。”程珩未置可否,道:“不管怎說,你們倆是違犯政府法令了,是搞了投機,該檢討就好好檢討。”

從回到磧口的第二天起,程珩就一頭紮進了自家字號,做起生意人來。程雲鶴自是十分高興,便有將程家生意全交給他打理的意思了。程珩卻不接受,說:“爹,我的想法是,您還負總責。讓我想點法子把眼前這盤棋救活。”

那一天,程環帶著盛克勤又來看程珩。程珩讓克勤去把克儉也找來,大家一道合計合計這生意具體該怎做。話音剛落,盛克儉一隻腳已邁進屋來。

盛克儉這幾天去了趟臨縣城。剛才回到磧口就忙起了商會的事。正忙著,聽人說程珩回來了,扔下手頭的營生就往程家字號跑。盛克儉一把拉住程珩的手說:“表哥,聽說您不走了。這可太好了。”

程珩笑笑問:“忙甚呢?”盛克儉說:“窮忙。眼下生意不好做。可越不好做越要做,還不是窮忙!”程珩道:“怎是窮忙哩?商會會長要富忙嘛。”盛克勤說:“他整天幫著馬有義殺雞取卵,還不是窮忙?就是窮忙哩!”程環道:“盛老二,看你說的甚話嘛!會長大人是紅商典型,不聽馬有義的還行?”盛克儉並不生氣,說:“你們兩個那嘴,能不能積點德呀!依我說,馬有義他畢竟也是想讓磧口好嘛!”程珩道:“克儉說得對。克勤和程環你倆那脾氣得改改。克儉你快說說,你對眼下這生意有甚想法。”克勤又插話了:“我們的盛老大除過爭當紅商典型,還能有甚別的想法!”盛克儉寬厚地笑笑,說:“我倒不認為當個‘紅商典型’有什麼不好!磧口的新政權剛建立,他有困難,咱得實心實意幫忙。咱幫了他的忙,是為咱自家鋪了路搭了橋,我就是這想法。至於眼下,情況是不太好。主要是流通渠道不暢,咱急需的貨品進不來。有時進來了,價錢也被抬得老高;本地產的貨品出不去。即便出去,價錢也是被壓了再壓的,不劃算。咱就隻能搞些自產自銷。而且,還有幾種鈔票上的麻搭。”程珩用心地聽著,道:“表弟,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隻要咱能想法將物資流通渠道打通了,也就是建幾條秘密流通線,把咱磧口商家在西北、東北、東南的字號、貿易所連成網,或者再在敵占區新建些白臉紅臉都能唱,暗裏做咱內應的店鋪,咱眼前這盤死棋就可望救活了。你說對不對?”盛克儉點頭說:“對,對。隻是還有一個大問題。現在磧口有大小公營企業四五十家,其中大點的二十多家。從數量上看,雖比私營企業少得多,但他們仗著有公家撐腰,總想壟斷賺錢的業務。這樣,公私營間的矛盾日益加深,私家自然是鬥不過公家的,也便各顧各了。而公營企業方麵好像又經驗不足……總之,眼下磧口商界得有人好好協調哩。否則,大家的心思老往內耗上用。這可不行。”程珩想想說:“這樣吧,咱回頭和子發叔也說說,先揀咱能辦的事辦起來。比方秘密流通線的建立……”盛克儉點頭說:“對著哩,對著哩。大哥你出主意,我們幾個年輕人跑。”程環道:“盛會長到時不會賣了我們吧?”程珩皺起了眉頭,嚴肅地說:“環弟,還有克勤,你們給我聽著:往後不準你倆再用這種口氣和克儉說話。克儉沒有什麼不對的,我支持他。”程環和盛克勤都不吭氣了。訕笑著說:“我們也不是不支持他。”邊說,邊站起身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