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湘這一段日子都是病懨懨的狀態,她今兒差不多又睡了一整日,這會兒忽覺自己懸空一樣,奇怪極了,側了側腦袋,慢慢才睜開眼睛。
赫梓言屏息注意著她的反應,見她醒了,他也不知自己該不該高興。
他知道她病了,整張小臉白煞煞的沒什麼血色,她的視線逐漸向自己看過來,眸光卻呆致致的沒有聚焦,眼睫微卷,臉龐粉撲撲的,似乎還在半夢中。
他輕喚她一聲,把她摟得更緊,“醒了麼?”
書湘看清赫梓言後腦子仍是混沌的狀態,她攏了攏眉,纖細的手指抬起來遮在臉上,聲音發緊,有種病中人特有的孱弱,疑惑地問:“你回來了?還是我是在做夢嗎?”
說完這句,她忙掩住他的唇,急道:“別忙開口,你一說話,這夢就散了。”
書湘把自己的臉露出來,一雙大眼睛清亮而有神,蒙昧的燭光照在她臉上,有種溫暖安逸的味道。這是赫梓言在邊關這一年多來朝思暮想的臉龐,她的指尖觸碰在他的唇瓣上,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綿綿不絕的軟香。
赫梓言抱著書湘在床沿坐下,她長長的頭發散下來碰到他的手背,有些微微的癢。
他把她放在膝上,拖過被子妥帖地蓋住她,然後無限溫和地在她唇角啄了啄,“還是不讓我說話?”
書湘唇角微抿,躊躇著捏了捏他的臉頰,“……你怎麼瘦了,吃的不好麼?”想了想,追加道:“而且黑了些,感覺上……就好像你不是你,變得不一樣了。”是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同,他仍舊是狹長的眼睛,線條分明的下頷,被他注視著的時候,感覺自己是被在意的。
他感慨地用力抱緊她,似乎要融進自己的身體裏,他的臉埋在她幽香的發絲間,整個世界都是魂牽夢縈的味道,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的欲望,就這樣抱住她,腦海裏想起一次次在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每回一個不慎都要葬送性命。
然而想起她,他咬牙堅持,把二十年未曾吃過的苦頭都吃盡了。世人道他是為國為民,是,也不是。
若連自己的幸福都不能保證,天下人的幸福又與他何幹,他也隻是個自私的普通人罷了。
人活世間,沒有權利就不能守護住自己所珍視的東西。沒有奮鬥,就不能擁有更多,沒有籌碼同一國之君交易。
薑池放他去邊關,一則自然是看重他的實力,能擊退突格人再好也沒有了。二則,他或許隻是想試探他有沒有為君上犧牲自己,時刻從容赴死的決心。
上戰場於嬌生慣養的世家子弟而言是致命的,眼下薑池初登大寶,朝中大臣縱然已被整治的七七八八,但是仍然有一部分薑池撼動不了的大臣,他們對他並不十分信服。
皇上需要培植自己在朝中的勢力,赫梓言是自己的表弟,更是赫家來日的繼承人。他信得過他,隻是認為他需要考驗,需要被鍛造。
書湘把臉埋在赫梓言心口,聽見他纏綿穩健的心跳聲,她覺得滿足極了,盡管未來還懸在天上,可是於她而言此際能夠見到赫梓言安然歸來已經喜出望外,她甚至不敢奢求太多。
進宮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沒有人能夠改變的,赫梓言也不能。況且他如今既然回來了,那麼必然是得勝歸來,一定很得皇上的寵信罷。這種時候,她不能扯他後腿給他添麻煩。
“禦都,邊關有漂亮姑娘嗎?”她湊在他耳邊問,說完輕輕地笑了,在他頸側眷戀地蹭了蹭。
由於書湘的小動作錦被便從她身上滑開了,他怕她著涼,幹脆慢慢將她放平仰麵臥在床上,視線在桌上冒著熱氣的藥碗上看了看,起身過去拿在手上,複坐下道:“你才醒,來把藥吃了。”
書湘一看見那碗藥眉頭就緊緊的皺起來,拉過被子蓋住半邊臉,隻剩一雙汪汪的眼睛露在外麵,“我不要吃,苦都苦死了。”
她的聲音嗡嗡的從被子裏傳出來,錦帳裏光線晦暗,隻有她的眼睛泛出一層幽幽的光澤,他拿起調羹嚐了一口,眉頭瞬間蹙了蹙,話出口卻道:“一點兒也不苦,我都試過了,不信書湘也嚐嚐。”
書湘無奈,她自己的藥她當然是吃過的,嚐什麼嚐還。但是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書湘嗡噥道:“我剛兒沒瞧見你吃,要不然,你再嚐一口我瞧瞧。若還是不覺著苦,我再吃。”
赫梓言拿著調羹的手滯了滯,他打小最討厭便是吃藥,全天下簡直沒有比吃藥更討厭的事情,因此他從來不敢生病,自然他的身體也好到他可以全年無病無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