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苦澀中的甜頭(1)(1 / 3)

位於關東平原南端和東京灣西北岸的東京城,雖然被來自熱帶的太平洋暖流所環繞,但氣候受到海洋的調節,卻變成了較為溫和濕潤的海洋性季風氣候。因此,盡管現在已進入夏季,而氣溫卻保持在二十二攝氏度左右,夜間更是溫暖如春。

從心理學觀點看,人的感官觸及到宜人現象後,是否順眼順耳順意,往往與其心境好壞有關。現在,汪精衛、周佛海、梅思平、林柏生和周隆庠等人的情況正是如此。已是深夜十一點了,他們仍然滿臉窘態坐在古河別墅的客廳裏。在今晚的宴會上,平沼和近衛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問題,諸如與吳佩孚合作,取消三民主義,采用紅黃藍白黑五色旗做國旗,北平臨時政府和南京維新政府的組織不解散,隻在名稱上由政府改為政務委員會,等等。如芒刺紮背,如鋼針鑽心,加之酒精在血管中的威力,毫無溫暖如春之感,一個個脫去西服,敞開襯衫,還感到悶熱難受。

“唉!僅日本方麵提出的這四條已經夠苛刻的了,我估計他們還會提出別的什麼問題來!”汪精衛苦惱地從皮沙發上站起來,又傷心地坐下去,臉上的肌肉也痛苦地顫動著,“日方如此對待我們,由我們成立的新政權還有什麼意義,還有什麼價值?同樣,明天與平沼首相會談,以及約定近幾天與日方其他大臣會談,又有什麼意義,又有什麼價值?”一個人已經墮落到賣身投靠的地步,還有什麼價值可言?實在是可笑而又可悲!

客廳裏悄然無聲,隻有那擺在隔壁房裏的座鍾,不斷發出沉悶的滴答聲,增人愁緒。

“諸位看,還有會談的必要嗎?”汪精衛用悲傷的眼神,望著一張張悲傷的臉。他說話的聲音不高,但在這靜夜裏,又感到音量不小,還因為他提出的問題關係到在座者的前途選擇,更何況這話又出於領頭人之口,其音量又如同一聲沉雷。

“依愚見,與他們會談還是很有必要的。”梅思平生怕樹倒猢猻散,經過一番思考,以安慰的口吻說,“會談就是雙方商談,對這些問題應該有商量的餘地。從平沼首相在宴會上的致詞看,他對汪主席是十分敬重的,今天晚上的宴請也是隆重的,親熱的,友好的。可以預見,雙方的會談也將是融洽的。”

梅思平的話並沒有深刻的寓意和獨特的見解,不可能起到振聾發聵的神奇作用,但當人在愁腸萬轉的時候,卻也可以從中受到幾分啟迪,獲得幾分慰藉。

“我完全讚同祖芬兄的意見。”周佛海也感到一旦汪精衛動搖敗陣,一切不可收拾。進一步勸慰說:“日方之所以提出這些問題,總有他們的理由所在,不妨在會談中聽聽他們的意見,再闡述我們的理由,以求得相互諒解和合理解決。”

“有他們的理由所在?他們的理由就是隻有吳佩孚懂軍事,我汪某認槍杆子為吹火筒。”汪精衛對於由吳佩孚掌握兵權耿耿於懷,“難道我不懂就不可以學?即使我不懂,我周圍的同仁中還有許多人懂嘛!”

“這就是我們的理由,可以在會談中好好闡述闡述,相信日方也會通情達理的。”林柏生同樣希望汪精衛不要因此打退堂鼓,“再說,吳佩孚作為直係軍閥首領,孫文先生在世時,他一直是中國革命的痛打對象,從十二年前慘敗以來,更是聲名狼藉。要這種威信掃地的人出任國家主席和軍委委員長,中國老百姓將是怎樣反對,國際上將是怎樣抨擊,可想而知。這些,都可以理直氣壯地在會談中大講特講!”他說完,攤開雙臂往皮沙發上一靠,那神氣,仿佛日方的會談代表正向他點頭稱是。

“在會談中,我們還可以用事實說明吳佩孚並不懂軍事。”周隆庠從林柏生的話中得到啟發,又找到一條理由:“吳佩孚手中曾有五十多萬軍隊,在一年之內,就被北伐軍打得落花流水,最後成為光杆司令,這有力地說明他沒有軍事組織才能和指揮才能!”

從汪精衛那時而拉長、時而皺扁的臉可以看出,他對大家的發言,不但聽得很認真,而且確實從中受到鼓舞。但又感到再充分的理由,在沒有經過唇槍舌戰的考驗之前,很難判斷它有多大的鋒刃力。不管怎樣,有股自信正從他心底頑強地升起。

“十分感謝諸位同心同德的支持和愛戴,”汪精衛終於恢複了平靜,他的臉像雲收雨散似的,一下子開朗起來,恢複常有的笑意,“諸位與我患難與共這麼長時間,一定會理會到我剛才所說全是氣頭上的話。我們經曆了那麼多的艱難,那麼大的險阻,好容易來到東京,如果不與日方會談,豈不前功盡棄!”他深情地望了大家一眼,“同誌們的意見很好,會談既是商談,也是理辯。希望大家圍繞日方已提出的四個問題,充分準備理由論戰。明天上午與平沼首相會談,在座諸位都參加。住在麻布的六位同誌,以後分別與我參與同其他人的會談。”他擔心大家在會談中遇到不順意的事而感情衝動,用慎重的口吻淳淳囑咐說:“會談中,說話要講究策略。即使日方在某些問題上不以平等的態度對待我們,也不可粗言傷人,宜明話暗說,硬話軟說,急話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