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議請杜月笙先生出麵。”陳布雷說,“杜先生與委座是好朋友,又是上海的名人,由他出麵,汪兆銘他們不會等閑視之。其次,他與汪兆銘、陳公博、周佛海、褚民誼等人也有過交往。所以,他是最理想的人選。”
“可以,唵,可以。”蔣介石點點頭,“我給杜先生寫個信,雨農你帶著信馬上去香港,唵,請他幫忙。這個這個,一切開支,由你們軍統負責解決,唵!”
“雨農照辦。”戴笠端坐著,頭重重地往下一沉,表示遵命。
同一天,在上海。
早飯後,汪精衛、陳璧君、周佛海、褚民誼、梅思平、何世禎等人,站在汪精衛住宅門口的地坪裏,為陳公博去香港送行。
“過幾天,我們準備赴青島與臨時、維新兩政府舉行最後一次會議,希望陳先生在近幾天把家眷接來上海,與我們一道去青島。”汪精衛心情十分沉重,“到了香港,如果找到高、陶的下落,請勸說他們回來,我們不咎既往。”
“我一定爭取參加這次會議。”陳公博用真摯的表情和懇切的語意,掩飾內心的隱私,“到香港之後,我將努力通過在香港的朋友打聽高、陶的下落,若能找到他們,盡可能地勸說他們回上海來。”他與送行者一一握手告別,“再見,再見!”他親熱地揮手致意,心中卻湧起一股打算分道揚鑣的特殊感情。
大家送走了陳公博,一齊來到汪精衛的辦公室,正準備研究青島會議中將會涉及到的人事安排問題時,負責監視陶家的茅子明打電話來,說陶希聖的妻子萬冰如要求見陳璧君。征得幾個常委的同意,陳璧君在自己的辦公室接見萬冰如。與萬冰如同來的茅子明也在場。
冰如比丈夫小十五歲,已是五個子女的母親,她那鼓脹的腹部,說明又一個小生命在子宮裏孕育著。本來已經發福的軀體,經過五天的痛苦和惶恐的折磨,變瘦了,反而顯得苗條了。
她是個有文化素養的女人,見到陳璧君,雙手抄在腹部,艱難地把身子俯下去,向對方深深一鞠躬,剛喊了聲:“君姐!”就潸然淚下,發出陣陣幽咽聲。
“陶夫人不要過於傷心難過,請注意保重身體。”陳璧君拉著萬冰如一隻手,“坐,請坐。”
過去,陳璧君親熱地稱萬冰如為“如妹”,今天卻稱“陶夫人”,萬冰如意識到這種官場禮節應酬中,有著一層看不見卻觸得到的隔膜,使她變得難過和拘謹了。當陳璧君把一杯茶遞過來時,她趕忙起身,又把腰彎下去,抽泣著說:“謝謝,太感謝了!”
“陶先生走了,你打算怎麼辦?陶夫人。”陳璧君望著麵容憔悴的萬冰如,輕聲問道。她本想再追問陶希聖是否帶走《日華新關係調整要綱》及附件抄本的事,見茅子明已追問過好幾次,萬冰如總是哭哭啼啼發誓賭咒,隻好作罷。
“希聖他,不聲不響的這麼一走,害得我和孩子們好苦啊!”萬冰如強抑止住的眼淚又流出來了。
“陶先生走,難道陶夫人真的不知道?”陳璧君冷冷地說,“那麼,四日那天,你在家裏忙著清點行李,又是為的什麼?”她見對方很尷尬,又說:“陶先生走,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不必說了。你來,有什麼事,請直截了當地說吧。”
“我決定到香港去,連勸帶拉,要希聖回上海。”萬冰如聲音淒切。
“這我做不了主,要問汪先生,看他是否同意。”陳璧君推辭說。
“我這回去,隻帶兩個小的孩子,三個大孩子仍留在上海。”萬冰如懇求說,“麻煩汪夫人去問問汪主席。”她感到稱“君姐”已不情投意合,也改了口。
“好吧,我去問問。”陳璧君起身走了。
不一會,汪精衛和陳璧君來了。他陰沉著臉說:“陶先生與我共事十五年,我究竟有哪些地方對不起他,居然不辭而別?如果他與高先生把一些文件抄寫帶走,將來交給蔣先生,以此種毒辣手段打擊我,不是忘恩,也是負義!”
“如果陶先生這樣做,也太不近人情,太不夠朋友了!”陳璧君心中充滿了憤恨。
“陶夫人想去香港把陶先生勸說回來,這可能嗎?”汪精衛悻悻地說。
沒等萬冰如回答,林柏生闖了進來,將一封信遞給汪精衛。
“從郵戳看,是從香港寄來的。”林柏生說罷,向萬冰如和茅子明打過招呼就走了。
汪精衛一看信,臉色大變。原來,信是陶希聖寄來的。信的大意是,希望汪精衛保證他的家屬的安全,如果汪精衛要陷害他的家屬,他隻有一條路:走極端。
“這‘走極端’是什麼意思?”汪精衛默默地琢磨著:是自殺嗎?不會。想必是倒向重慶吧!看來,陶希聖還在徘徊,尚有勸說他回上海的一線希望。他把信遞給萬冰如,淡淡地說:“這是陶先生寫給我的信,陶夫人你看看。”
“我不識字。”萬冰如不接信,假裝文盲。她從汪精衛的神態判斷,她丈夫的信並沒有使他與汪精衛之間的僵持局麵獲得緩和。這信,她不看為妙,免得多費唇舌。
“陶夫人想去香港把陶先生勸說回來,有把握嗎?”汪精衛把“這可能嗎”改為“有把握嗎”,思想轉了很大的彎,語氣也變得溫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