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3章 惶惶不可終日(3)(1 / 2)

“沒有。”池田擱在桌上的右手掌往上一豎,做了個繼續發言的表示,“而汪先生的態度卻不同,對中日和談停戰有言論也有行動。現在,人家已經冒險離開自己的國家,到了安南河內,我們不支持,於情於理說得過去嗎?”他見阪垣嘴巴一張想打斷他的發言,右手掌又有勁地往上一豎,“我們的代表與汪先生的代表在重光堂密約上簽了字,這個密約是經過內閣會議通過,稟請天皇陛下批準的,能隨便改變嗎?”

“王法國法都可以改變,重光堂密約就不能改變?”阪垣冷笑一聲。

“請說理由。”池田不讓步。“理由很簡單,蔣先生有黨權、政權、兵權,更重要的是有資望,他能夠協助帝國控製中國。”阪垣說得很氣壯。

“說資望,汪先生是中國老同盟會員,兩任國家元首和一任政府首腦,資望比蔣先生高得多。”池田執拗地說,“說黨權,汪是國民黨副總裁;說政權,他是政治會議主席和參政會主席。至於軍隊,目前掌握在蔣手裏,隻要我國政府支持汪主政,他很快會掌握兵權。”

米內光政以反駁的語氣發言,說道:“不錯,汪先生曾兩任國家元首,但那隻是曇花一現,第一任隻有八個月,第二任更短,隻有四個月。一九三二年一月以後,汪當了三年多行政院長,被南京晨光通訊社記者孫鳳鳴三槍打下台。這說明,汪不受中國人擁護。”

“米內先生的結論未免武斷。”池田針鋒相對,“我對中國政狀缺乏研究,不敢妄言。但有一點我是了解的,那就是汪先生主政時間的短暫和中途受挫,與蔣先生的陰謀排斥有關。”

“我們不必涉及中國的內政問題。”近衛首相左手托腮,皺著眉頭思考著,“剛才說的兩種意見各有道理,但是,恕我直言,都沒有說到問題的本質。”他緩緩站起身來,習慣地右手拿著紅色鉛筆,輕輕地在左手掌上敲著,“我們支持中國的蔣還是汪,應該有個最基本的標準。”近衛見四個大臣用感興趣的表情望著他,就一字一板地說:“這個最基本的標準就是:看由誰在中國主政對帝國最有利。”

“自然是汪先生主政最有利。”池田不假思索地說。

“也請說理由。”宇垣淡淡一笑,又看了池田一眼,那眼色仿佛在說:“不見得吧!”

“一個重要的現實問題萬萬不可忽視,那就是蔣先生是親英美的,汪先生是親日本的。”池田成彬的腦袋得意地晃了晃。

近衛文麿本來是支持汪精衛的。但近來,日本朝野一些看不起汪精衛的人不斷在他耳邊吹冷風,認為汪精衛對於日本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霸權主義,很難起到理想的作用,他動搖了。現在,池田的話促使他又一次思考中國政界的現狀,中國共產黨沒有掌握政權,在朝者就隻有這麼兩個寶貝,而親不親與有利無利或大利小利至關重要,於是他思想的傾向又扶正到原來的位置上。

“我同意池田先生的意見。”近衛鄭重地說,“但是,既然內閣成員中有兩種不同意見,建議如實稟呈天皇陛下,由陛下裁奪。”

澤田向鈴木、門鬆介紹上述情況之後,說道:“你們沒有必要找宇垣外相了,耐心等待天皇陛下的裁奪吧!”

鈴木想請澤田分析一下天皇支持汪精衛的可能性,見他連連打著哈欠,時間已經到了淩晨三點,自己也的確很疲倦了,隻好作罷。

安南,地處北回歸線以南,又是冬季,本來就是日短夜長,汪精衛心事重重,更感到夜長難熬,黎明難盼。幾個惱人萬分的問題,在他腦際裏轉來轉去:萬一日本政府拋棄他怎麼辦?如果他亡命去法國,法國朝野還會像前兩次他卸任去旅遊那樣歡迎嗎?即使法國允許他定居,對身邊這批同路人又怎麼安置?咳!何必自己折磨自己,管他呢,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這麼想著,想著,入睡了。

二十二日早飯後,汪精衛一夥仍然抱著一線希望,雜亂地坐在一間房子裏,等待著從發報機裏發出他們盼望的信號。房間裏靜靜的,誰也不說話。各種推測的話,自我安慰的話,鼓勵打氣的話,都說過多遍了。說說開心的話?說說取笑的話?看看這氣氛,誰也說不出口。汪精衛第一次感到,作為統帥者,在這種特定的環境裏,應該說話而說不出應該說的話,實在是一種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