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晚上十一點三十分,陳恭澍等八個特務都攜帶左輪手槍和手電筒,趙君理還隨身攜帶著一把鋒利的斧頭,然後從三個方向來到朱家北牆附近,分別躲在事先物色好的地方,等待曾仲鳴爬牆出來,以便利用他架在內牆的竹樓梯進入朱家院內。可是,他們等到二十二日淩晨三點,還不見曾仲鳴出來,也許是他病了,也許是需要養精蓄銳休息一晚。其實,特務們的分析都不對,直到行刺後幾天,他們才知道曾仲鳴這一夜沒有去妓院的真正原因。
特務們估計曾仲鳴不會翻牆出來了,又見巡邏的軍警剛剛過去,就抓住時機,由陳步雲利用鐵鉤麻繩進入院內,架好竹樓梯,讓其餘的特務翻牆進入朱家。
陳步雲見兩個值班的安南軍警與往常一樣,抱著槍倒在竹床上大睡,就斷了電源和電話線。接著,陳恭澍和餘樂醒躲在崗哨附近的黑暗處,對付值班的兩個軍警。為了避免法國政府與國民黨政府之間的糾紛,不是萬不得已不對他們開槍。陳幫國和林之江來到保鏢和軍警的住房,在門上加上一把鎖。周偉龍、趙君理、唐英傑和陳步雲登上東樓,來到汪精衛夫婦的住房門口。趙君理手舉利斧,“砰砰”四下,將門劈開一個臉盆大的洞。周偉龍和唐英傑同時扭亮手電筒往裏麵一照,見一男一女身穿睡衣,戰戰兢兢地鑽進床底下,隻露出半個屁股和跪著的四條腿,兩支左輪手槍對準他們連發十槍。緊接著,趙君理和陳步雲又對準他們連發十槍。周偉龍和唐英傑擔心被刺者沒有死,又將新裝進槍膛的十顆子彈射向他們。
這時,住在樓下的陳國琦,聽見槍聲,慌忙起床,剛走出門,就被陳恭澍連射五槍,兩腿受重傷,倒在地上。陳恭澍走過去,在陳國琦屁股上踢了兩腳,陳國琦忍痛不吭聲,陳恭澍以為他死了。正在睡覺的兩個值班軍警被趙君理的劈門聲驚醒,見電源和電話線都被剪斷了,慌忙逃向他們的住房。這時,朱家的四個保鏢和另外兩個軍警已被槍聲驚醒,見門已經被鎖,隻好用槍托砸斷窗欞,從窗戶口爬出來,然後慌忙奔向出事的東二樓。但是,這時槍聲已經停止了。
特務們認為已經達到目的,見兩個值班的軍警已經離開大門口的崗哨位置,就打開大門逃跑。可是,大門一開,還來不及出門,十個正在巡邏的軍警端著槍衝了進來。八個特務見勢不妙,慌忙退了回來,隻好從原路爬竹樓梯逃走。餘樂醒、陳幫國、陳步雲和唐英傑四人,一時心慌意亂,又不敢擰亮手電筒,都跑錯了方向,分別躲在陰溝裏、垃圾堆裏和後院雜草叢中,結果都被捕了。他們受不了嚴刑拷打,如實招供了謀殺汪精衛的內幕。以後,他們被關押在河內保安局監獄,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中國的抗日戰爭取得勝利,日寇投降,軍統局向法國駐安南總督府送了一筆巨款,他們才被釋放回國。
陳恭澍、周偉龍、趙君理和林之江從朱家逃跑出來時,已經是淩晨四點二十分,他們馬上帶著王詠蘭,分別乘坐二輛轎車離開河內,二十三日傍晚時回到重慶。
戴笠聽說汪精衛夫婦已經被暗殺,十分高興,馬上驅車前往黃山,向蔣介石報告。蔣介石聽說多年的冤家對頭汪精衛已死,特務們為他除了心腹之患,立即批準獎勵陳恭澍等八個特務四千元法幣。
可是,二十四日從日本電台和報紙傳來的消息,說汪精衛夫婦安全無恙。為了避免軍統特務再派人暗殺他們,日本政府於二十三日晚上,召開了內閣五相會議,決定以外務省的名義,電請法國駐安南總督府對汪精衛夫婦采取保護措施,並計劃在適當的時候派人赴河內,把汪精衛夫婦接到安全地帶。
蔣介石聽到這個消息不相信,認為這是日本政府故弄玄虛,妄圖以“汪精衛夫婦安全無恙”穩住中國投降派的陣腳。
其實,汪精衛夫婦的確平安無事,隻不過受了一場虛驚。
原來,二十二日上午十點,曾仲鳴的妻子方君璧從香港來河內,看望分別三個多月的丈夫,並帶來一批她近幾個月作的國畫,準備在河內舉辦私人畫展。汪精衛見方君璧每天要作畫,而曾仲鳴住的那間房子較小,用兩張四方桌拚攏的臨時畫桌放進去,房子裏連人走動的地方也沒有了,就於當天下午三點與曾仲鳴換了住房。事情是這樣湊巧,特務們正好在這天晚上行刺,於是,曾仲鳴夫婦首當其衝。當時,沉重的劈門聲,已把汪精衛夫婦驚醒。政治的敏感,兩個令人失魂喪魄的可怕字眼,閃電般地傳入他們的神經係統:行刺!第一聲槍響,陳璧君拉著丈夫一同躲進床底。汪精衛畢竟經過三槍的鍛煉,沒有妻子那樣嚇得渾身像篩糠,在生與死的交界線上,還想到被子能夠降低子彈衝擊力的辯證關係,迅速地從床底鑽出,拉下被子和毛毯,將自己和妻子裹住,然後匍匐在床底下,等待那可怕的聲音從南邊房間響到北邊房間來。後來槍聲停止,汪精衛意識到曾仲鳴為他擋了凶,以為行刺者正破門而入,在辨認被刺者是誰,他們一旦發現倒在地上的是曾仲鳴,他汪精衛仍然在劫難逃。直到行刺者中的四人被抓住,河內保安局來了幾十個軍警,被切斷的電源和電話線已接通,朱媺連連喊門,汪精衛夫婦才從床底下爬出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