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8章 海上的遭遇(1)(1 / 3)

海上夜航,盡目所及,都是黑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幕,哪是海洋。雖然沒有一絲風,但白日的餘熱已經消散,加之受風安號航行的衝擊,凝固了的空氣,在小範圍內流動著,仍有幾分清涼。

汪精衛為碰上航海人所祈禱的風平浪靜而慶幸,心情舒暢,又因為實在困乏疲倦,他和妻子往休息間的床上一躺,很快就在輪船有節奏的微微晃動中睡熟了。

第二天,仍然風平浪靜。傍晚時,風安號平安地進入香港南邊的海麵。

輪船像把鋒利的刀,切開平靜的海麵,在船後劃出一條深深的溝。海水發出低沉的碰擊聲,仿佛在訴說著什麼,又好像在預告著什麼。

夜十點,汪精衛等人剛剛入睡,忽然,狂風四起,文靜的海麵陡然變成一副可怕的麵孔,翻騰著,咆哮著,一排排山嶺般的巨浪,怒吼著向風安號衝過來,在堅實的船邊上激起一個個浪花,發出一聲聲巨響。雷在遠處的黑色雲層裏轟鳴著,猛地滾過來,在輪船上空霹靂一聲,好像整個宇宙被炸裂了。暴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遮天蓋地傾泄下來。閃電時而用它那使人目眩的藍光,劃破黑沉沉的夜空,照出了在暴風雨中渾身顫栗的風安號。

“請乘客先生們安心休息,不用害怕,我們能夠保證大家的安全。”船長威尼克挨著五個乘客的休息間,用生拗的漢語一一安慰著。

“船能夠靠岸停航嗎?船長先生!”汪精衛說著流利的法語,提心吊膽地問。

“這裏距離海岸有二十多海裏,船無法停靠,隻能迎著風浪前進。”威尼克在門外回答,“請相信我們的航行操作技術,不用害怕。”

“隻要不讓我們喂魚蝦飽肚腹,也就安心了。”陳春圃的話聲從隔壁休息間傳過來。

風浪越來越大,船身顛簸得厲害。人躺在床上仿佛坐在飛機上,時而仰衝上去,時而俯衝下來。汪精衛等人雖然都多次漂洋過海,但遇上這種驚濤駭浪還是頭一次。不一會,一個個感到天旋地轉,嚴重暈船,五髒六腑一齊翻騰,全離開了原位,接著就大嘔大吐,把胃裏的東西都嘔吐出來。然後,一個個半死半活地癱在床上。

猛然,船被狂浪推向洪峰,就在船身幾乎要豎立起來的一刹那,汪精衛夫婦被拋落在鋼板地麵上,又同時打了個翻滾,弄得臉上和背上都沾滿了酸臭的嘔吐物。不過,都已經昏厥過去,不辨香臭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汪精衛和陳璧君才蘇醒過來,仿佛害了場大病似的渾身無力。他們慢慢睜開眼睛,才知道天已經大亮,風停了,雨歇了,翻騰的大海已經恢複了平靜。夫婦倆掙紮著爬起來,抹去身上和地上的髒物,換去了弄髒了的衣服。

“唉!真是‘屋漏偏遭連陰雨,行船又遇打頭風。’”陳璧君感到倒黴。

“遭點連陰雨,遇點打頭風,很有好處。”汪精衛在任何情況下總是從好處著想,“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條河,那麼,隻有遇到狹窄而曲折的河道,才會顯出洶湧澎湃的氣勢,一往無前的衝勁。人生愈坎坷,愈艱辛,生活便愈充實,回憶也愈豐富。”他歡笑一聲,“有朝一日,我們向孫子們講述近幾天的遭遇,那將是一段段生動的驚險故事,別有一番情趣哩!”

“你真會說話。”陳璧君也歡快地笑了。

“六姑爺!遇上昨夜裏的大風大浪,您和六姑媽都還感覺良好嗎?”陳春圃站在門外問道。

汪精衛打開門,內侄、外孫女和周隆庠都站在門口。

“都請進。噢,說不上良好,不過也沒有什麼大問題,隻是有點頭昏和嘔吐。”汪精衛不好意思說出從床上被拋到床下的事,“你們還好嗎?”

“也隻有點頭昏和嘔吐。”三個聲音說著同一句話。

“哎呀!翻腸倒肚真難受。”朱媺苦澀地一笑。

“人生就是由酸甜苦辣組成的。昨夜裏的遭遇,也是一種樂趣。”汪精衛又賣弄起哲理來了。

“也是一種樂趣?”朱媺感到不好理解。

“麵臨狂風暴雨和驚濤駭浪,仿佛置身於一個千軍萬馬、金鼓齊鳴的戰場上,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慷慨悲歌、拔劍起舞的豪邁感情。這難道不是一種樂趣嗎?”汪精衛雖然當時絲毫沒有這個概念,但他卻能夠用這種詩一般的意境去啟迪身邊的人,這也算是一種本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