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不放心你嘛,今天眼皮一直在跳。這麼晚了,你到底在哪裏?」見他不慌不忙,萬欣潔咄咄逼人的口氣開始緩和下來。
「我最近和一位高中的老師重逢,他是男的,一時高興,就多喝了幾杯,睡在他家。我媽和我姐都知道,不信你去問他們。」
「真的?」
「真的。」華劍凜歎口氣,「大小姐,你休假回來,一身輕鬆,我明天可要上班,中午還得精神抖擻地去接你,你可不可以饒了我?」
「好吧。不過華劍凜,你可別騙我,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是,大小姐,我掛電話了。」華劍凜關上手機,重新躺回床上。蘇珣夢囈了一聲,有點畏寒地湊過來
他身上總有好聞的清香,華劍凜低頭嗅了嗅,將他攬入懷中,親了親他的額頭,劍眉深鎖。
蘇珣一直不知道,他已有位談婚論嫁的女友。不知他是忽略了,還是刻意不問。如果他想知道,很容易,因為他和華琪玲有聯絡,一問便知。反正若蘇珣問起,他不會隱瞞,但若他不問,他也不會主動交代。然而現在,萬欣潔回來了,他必須重新審視這段無法曝光的關係。
理智告訴他,最好和蘇珣斷得幹幹淨淨,此事若被萬欣潔知道,後果將不堪設想,但他的情感,就是固執地不願放手。
華劍凜知道這樣的自己很卑劣、很欠扁,兩把鑰匙擺在他麵前,他必須選一把,世上沒有齊人之美。
選蘇珣,他放棄的是唾手可得的似錦前程;而選萬欣潔,他放棄的則是內心最柔軟的一片淨土。
孰輕、孰重?
現實與情感激烈交戰,慘敗的,往往是情感,最先被放棄的,也往往是情感。
沒有人能麵對金錢權勢而不動心,華劍凜更不是這種聖人,他才二十四歲,不是四十二。四十二歲的人會視感情如至寶,而二十四歲的人,隻會視感情為包袱,視金錢權欲為畢生追求的目標,尤其是野心勃勃的他。
雖然不是沒有掙紮。
早上起來後,臨走前,華劍凜不像平時那樣利落出門,而是突然緊緊抱住蘇珣,力道大得幾乎令他窒息。
「你怎麼了?」蘇珣似乎察覺了些什麼,靜靜偎在他懷中,一動不動。
「今後,公司會很忙,也許不能像以前那麼頻繁地過來。」華劍凜啞聲道,眼眶布滿血絲,一夜沒有睡好。
「嗯,工作要緊。」蘇珣淡淡道。仔細看,他的眼眶也紅紅的,可他昨晚明明在他懷中睡得很熟啊。
「有空我還是會來。」
「嗯,不要勉強自己,隨意吧。」
「老師」
「嗯。」
「老師」華劍凜又叫道。
「再不走,你要遲到了。」
華劍凜這才放開他,「那我走了。」
「嗯。」
關上門前,華劍凜忍不住給了對方一個濃烈的吻,然後,才匆匆離去,像個可恥的逃兵一樣。
蘇珣站在門口,目送自己離去的削瘦背影,顯得分外孤單。
這背影,與六年前殘留在視網膜的影像,隱隱重疊。歲月吹散多少風塵,卻從不曾吹散這殘像。
當然不是沒有掙紮。
當中午接機時,一身精美的名牌時裝、噴著高級香水的萬欣潔,興奮地撲向他懷中時,他會恍恍惚惚,覺得自己懷抱的,仍是那個溫和靜默的男人;當萬欣潔拉他走向新置的賓利歐陸GTC,並告訴他這是萬家強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他會覺得,如果自己有錢了,就給男人買一部靚車,免去他每日上下班擠公車之苦;當他開著豪華新車,和萬欣潔直接奔向本市最高級的別墅區,心裏想的還是男人,如果如果自己能購置一幢屬於兩人的房子,也許就能抵擋所有風雪
隻是,他什麼都沒有,有的,隻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家、清寒貧困的出身和銀行帳戶上為數不多的存款。
真的不是沒有掙紮!
華劍凜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明白自己是個自私自利、極端冷酷的人,為了一個結果,可以拋棄一切,包括心中最重要的東西,絕不會可惜。
家人固然重要,他固然一直照顧他們,不曾叫苦叫累,但內心深處,童年累積的恨意從來不曾消失。父親、母親、姐姐,這些名字念起來,全是冷冰冰的符號,不具任何意義。如果有必要,他會像丟一塊破布一樣,把他們丟掉,更何況是蘇珣?
掙紮歸掙紮,該做的事、該走的路,他仍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他渴望成功,他必須要成功!
出人頭地、功成名就。總有一天,他會站在這個城市的頂端,悠然眺望日出,而他自己就是這塊風景中,最耀眼出色的一幅。為了這個目標,無論要丟棄什麼,他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