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退出宮去,便和他的妻子米耐帖蘭說了,命她進宮來替惠妃姊妹調解。然後帖蘭便在吳良假托惠妃宣召的名義下,被丈夫打起一乘軟轎進了宮來,在這樣做的當時吳良怎麼也想不到他同恩愛妻子的恩愛就將從此結束,他的感情從此將陷入到萬劫不複的痛苦深淵中去,甚至連帶他的性命、他的前程、他目前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將就此完結。
帖蘭此一去便杳無消息,老給吳良一個不出來,吳良在外等得好不心焦,看看已七八天過去了,仍不見帖蘭出宮,吳良急得抓耳揉腮,盡管心裏開始有些不祥的預感,但他還是自己安慰自己,尋思著想必是她們姑嫂要好,把帖蘭留在宮裏多說說體已話,所以舍不得放她出來。吳良待要到宮中去打聽,卻擋著外戚不奉宣召不許進宮的規例,不便進去。
痛驚真相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轉眼一月多了,帖蘭仍不出來。吳良沒法,隻得親自候在寧安門外,向那些內監們探問,都說不曾知道。
那天有個十六七歲的小太監手裏捧了個繡盒從宮門裏走出來,恰巧吳良認識他,因為他常到國舅府裏來送些皇帝娘娘禦賜之物的,便忙招呼他道:“小哥哪裏去?”那小太監正匆匆往外走,聞言回過頭來,一看是國舅吳良,便答道:“皇上命咱家到國公府裏送人參去。爺在這裏做什麼?”
吳良見他正問在自己的緊要處,就悄悄地拉他到僻處,掏出一包碎銀子遞給那小太監道:“這點兒小意思,給小哥買些果餌吃。”那小太監平日不大得到什麼錢的,見吳良送銀子給他,不禁眉開眼笑地推辭道:“咱家不曾於爺有什麼功勞,怎好受爺的賞賜?”吳良便笑道:“你隻管收了,我還正有點小事兒要拜托你呢。”
那小太監便收了銀子,高高興興地問道:“爺有什麼事吩咐,咱家立刻就去幹。”吳良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沒別的,我就問你一句話,我的那位國舅夫人,現在宮中做些什麼?”
那小太監聽了,頓時怔住了,半晌也說不出話來。吳良見他形狀蹊蹺,知道內中定有隱情,便附在小太監耳邊低低說道:“有什麼不能告人的,盡可對我講了,我決不會讓你為難的。”看他那一副非常灑脫大度無所謂的樣子,小太監猶豫了再三,掂掂手裏銀子的份量,再看看這份表情,便一咬牙,對吳良說道:“那……咱家就老實告訴爺吧,國舅夫人自那天進宮起,到如今還住在宮裏呢!”吳良說道:“那是我知道的,但不知道她住在宮中老不出來,卻是為了什麼緣故?”那小太監到底年紀小不識好歹不知輕重不明厲害,隻是聽信了吳良的話,便拍手答道:“要她出宮呀?早著呢,早著呢!咱們國舅夫人怕是不會出宮來了。”
吳良大吃了一驚,心中那不祥的預感一下子就讓這話給擴充得遮天蔽日,強作鎮靜地說道:“這話怎講?”那小太監此時早已放鬆了下來,便笑著回答道:“皇上和國舅夫人天天在永壽宮裏飲酒取樂,看他們現在正好親熱呢,會舍得出來嗎?”吳良不聽猶可,一聽小監說罷,早已氣得眼中噴火七竅生煙:“反了!反了!身為人君,竟會做出這樣沒人倫沒王法的事來,我吳良不出這口氣誓不為人!”
他這一叫,嚇得那個小太監麵如土色,慌忙說道:“爺這樣的大鬧,不是要連累了咱家嗎?”吳良這才忍住了氣,回頭對小太監說:“對不起,小哥。我們再見吧!”那小監也巴不得他有這一句話,便謝了聲吳禎,飛一般地往國公府裏去了。
吳良氣衝衝地回到家裏,跳進躑出、拍台撤凳子地大罵起來,家人奴仆們驚慌得好似老鼠見了貓般四散躲藏不迭。
吳良正在怒氣不息,忽聽得左將軍傅友仁來相探,吳良隻得暫息雷霆之怒,和顏悅色地出去相見,兩人攜手進了書齋,談了些閑話。
雖然吳良強作鎮靜極力克製,但在傅友仁的有意套話中,吳良於言語之間,說起朝廷來,禁不住還是怒形於色。傅友仁幾次往深裏詢問,吳良隻是用別的話支開。那傅友仁是何等乖覺的人物,便曉得吳良定有什麼說不出的隱衷,起身告辭回去後,就將吳良的形狀暗暗去說給胡維庸知道。
乘虛而入
這個時候的胡維庸已被封了太師太傅並任相職,權傾四野,朝臣多半側目。其時劉伯溫方罷相,左丞相汪廣洋被誅,胡維庸不免兔死狐悲,私下對兒女親家李善長說道:“皇上近來心境大不似前,而且多疑善變,朝中之士皆朝不保夕,我們應早自為計。”原來汪廣洋罷相數年後,又由胡惟庸引薦,再次入居相位,胡惟庸所有的不法行為,汪廣洋雖然明知卻半句也不對皇帝言及。後來禦史中丞塗節,在給皇帝的折子上詳細說明了劉伯溫是被胡惟庸毒害致死的,並說清汪廣洋對這件事應該也是有所耳聞的。太祖在痛惜劉伯溫之餘,於是便遷怒於汪廣洋,責怪他欺罔聖聽,貶他戍雲南,後來又下詔賜死。
李善長聽了胡維庸的話,默不作聲。胡維庸便認為李善長心已動,便去勾結了左將軍葉升、都督王肇興、員外郎吳煥、禦史徐敬等等,專門收拾人心,招攬同黨;同時維庸家裏蓄著敢死武士數百人,又在府中深夜打造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