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語初輕聲問道:“小如,你是哪裏人?”
“小姐,我是東邨人,離東陽有一百多裏路。”
“你家裏還有什麼人?”
小如低下了頭,單純天真的眼睛裏含著淡淡的悲傷和難過:“我娘早亡,爹爹也剛去世不久,家裏就隻有我哥哥和嫂子了。”
“如果讓你回去,你願意回去不?”
小如認真地想了想,搖了搖頭,動作雖輕,卻很堅定:“不回。”
“為什麼?”夏語初愕然,她以為小如家裏,是因為不得已才將她賣進夏家做丫鬟的,如果能回去,自然會很開心,卻沒想到得到的是這個回答。
小如頭低得更低了,聲音也更低了:“我哥哥和嫂嫂都不喜歡我,我爹剛一過世,就覺得我是累贅將我賣了,我回去,還是再被賣一次。”她的手微微發著抖,眸光中淚光閃閃。
小姑娘是傷心了吧。夏語初憐惜地摸了摸她有些散亂的頭發,理了理她發上的小絨花,輕輕歎息:“對不起,讓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小如愣了一下,慌忙搖頭:“小姐不用道歉的,這是我的命。”
夏語初收斂了微笑,認真地盯著小如的眼睛,嚴肅地問道:“小如,你現在知道有人要殺我,跟著我,就得亡命天涯,擔驚受怕,你還願意跟著我嗎?”
小如張著嘴愣住,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慎重點頭:“隻要小姐不嫌棄我,我就跟著小姐。”
“你要想清楚了,你無論怎麼選擇,我都不會怪你的。”
小如猛搖頭:“我不能丟下小姐一個人。”
夏語初沒有料到竟是這個答案,愣了一下,如陽光照進了心裏,絲絲暖意在心裏蔓延。
小小笨笨的小如,卻是最純樸最忠誠的人。
小如見她一時沒有說話,有點緊張地問:“小姐,你不會嫌棄我吧?”
夏語初笑了,笑容暖暖的,眼神柔得像輕柔的流水,摸了摸小如的頭:“當然不會嫌棄,我家小如又漂亮又可愛又能幹,誰嫌棄誰是傻蛋!”
小如也笑了,揚起的笑臉裏是對她的信賴和依靠,還有被誇獎的淡淡紅暈。
夏語初望著她的微笑,有些恍惚,在現代,她也曾經這樣微笑過,信賴地,對著她的父母親人、對著她的男友、對著她的戰友們。
這一世,她又能依靠誰?
陽光裏,她突然想起現代時,她的母親強烈反對她從事這麼危險的抓捕工作,一直期待她能早點換崗,她都有點怕母親的嘮叨了,父親什麼也沒說,但她知道他有同樣的心願。
還有男友,他的母親知道她從事的工作後,怎麼也不肯讓他們結婚,男友夾在母親和女友的抉擇之間,可她受傷時,卻可以委屈地放心地衝著他哭,享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因為他們愛她,所以她可以放心地依靠,放心地撒嬌和抱怨。
可現在……
她覺得鼻子酸酸的,眼淚模糊了眼前的一切,無盡的悲傷將她包圍,低聲道:“可是,小如,我們都無家可歸了……”
慕容歸縱馬馳騁在山路上,挺拔俊逸的身姿如染了一層光暈,袖袂翻飛,優雅從容飄若高空流雲。
從耳邊呼呼的風聲中,他能聽見前方的山道上,有馬蹄嘀嗒和車輪的咕嚕聲,他想起容四所稟的小姐和她的丫頭。
“……小如,我們都無家可歸了……”
一聲輕語若隱若現地夾雜在風聲裏,隨風傳入耳內,飄忽而遙遠,如一句不真實的夢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