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飛弦說:“我倒沒有看出什麼亂象來,不過是杜鵑開得豔了點。要說這穀裏為何開滿了杜鵑,你們也許不知道的吧?”
紫瑛遂問道,“怎麼回事?”
瑾譽也來了興趣,遂道,“從前這穀中的杜鵑倒不止這麼一種顏色,後來聽說是雀族之王偏愛玫紅,所以把這整個穀中的杜鵑都染成了玫紅。”
夜飛弦便笑道,“雀王從前喜歡過一個姑娘,問那姑娘如何才能將她娶回穀中。那姑娘便說,倘或你昆玉穀滿穀紅妝,如我雙頰這般,我便嫁與你。雀王思量了許久,便在昆玉穀裏植滿了玫紅色的杜鵑花。”
紫瑛聞言,雙目放光地望著夜飛弦,道,“那最後那個姑娘嫁了麼?可是現下這位雀王的王後?”
瑾譽便接道,“現下這位雀王沒有王後,孑然一身,想來還在等那個姑娘吧。”
素淩絮不知何時采下一朵杜鵑玩在掌中,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也聽過一個故事,不如也說給你們聽聽。我聽說,上古之時,有一位言音神女,她極愛撫琴,用自己的胸骨幻化為琴,用青絲為弦,化作名為‘飛弦雪夜’的古琴。言音神女日夜和這古琴在一處,竟然對這古琴心生愛意,可惜古琴雖有靈性,卻不知愛為何物。言音神女終在鬱鬱寡歡之中死去。瑾譽殿下,敢問這段傳聞真假?”
瑾譽聞言,眸光掃過夜飛弦,他倒是淡若自如,便笑道,“你說的這一段,我也曾聽過,至於真假何必在乎?”
紫瑛不知其中緣故,卻歎道,“那言音神女也太淒涼了,竟愛上了一把琴,還是一把不解風情的琴!”
紫瑛的悲歎,惹來素淩絮一陣笑意,抬手用杜鵑花撩過夜飛弦的鼻息,卻被夜飛弦抓個正著,素淩絮便道,“師兄,這是想和我打一場麼?”
金光如絲,繞在素淩絮修長的指尖夾著的那朵杜鵑花上,頃刻間花瓣被擊碎,飛舞飄落在夜飛弦和素淩絮相對相近的眸光前。這光景,令瑾譽想起多年前的一夜,他初到天宮,言音神女為他奏的那一曲的時候,也是坐在漫天的杜鵑花雨下,手指撥著那琴弦,猶如撫著愛人的臉,何其溫婉柔情,便如此時此刻素淩絮望著夜飛弦的眸光一般。
紫瑛的手肘輕輕地撞了一下瑾譽的手臂,瑾譽回眸來看紫瑛,問道,“怎麼了?”
“我覺得,你這幾日總是喜歡盯著夜飛弦和素淩絮發呆。”紫瑛說道。
他低頭淺笑,便道,“沒什麼,隻是羨慕他們曆經萬年又可以重逢,相知相愛罷了。”
紫瑛抬眼,去看素淩絮偏冷的眉目竟然也會柔婉的跡象,遂笑道,“我以前以為兩塊萬年寒冰撞在一處,必然是粉身碎骨的。沒想到,也會如此相配。”
“她的骨,她的發,自然是像她的,這樣不是也很好麼?”瑾譽說著,抬手執起紫瑛的手,紫瑛偏著頭,靠在他的手臂上,卻不知道他何時采了一束杜鵑花在手上,紫瑛以為他要像人間話本子的男主角送花給女主角一樣,將這花送給她,沒想到他施了個術法,讓花瓣紛飛,環繞了他們四人,花香四溢。
紫瑛沉醉在那場花雨裏,和相偎的人身側。有那麼一瞬間,她希望這一瞬便是永遠。瑾譽低頭輕輕地吻在她的眉間,仿佛要吻去她所有的孤寂與哀傷,從此隻有他的疼惜與寵溺。然而,素淩絮和夜飛弦,仿佛並沒有如他們這一對這樣美妙。
素淩絮趁著夜飛弦握著她的手失神的時候,悄悄施了法,移開自己的手。夜飛弦卻以為自己握著的還是素淩絮的手,待那場花雨落盡,夜飛弦握著的卻是真真切切的一隻豬手,白森森地豬手背上還有一撮又粗又硬的豬毛,十分煞風景。
然後是退開幾步的素淩絮,問夜飛弦道,“師兄?這爛豬手可還暖手麼?”
紫瑛回眸的時候也笑得前仰後合的,隻聽見瑾譽十分欽佩地在紫瑛耳畔道,“古琴的耐受力果然就是不一樣,不然一般人大概也會扔掉豬手,暴走一圈吧。”
夜飛弦的修養極好,他沒有暴跳如雷,更沒有如瑾譽所說的那般暴走起來。隻是甩手將那豬手拋了,步履輕快,安然無事地走了起來。然而,瑾譽卻把紫瑛結結實實地護在身側,不讓她靠近素淩絮周遭。
果不其然,並沒有走幾步,就聽見夜飛弦低吼了一聲,後背靠在一棵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