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瑛聽到此處,終究是難掩心中的感動,淚水濕了眼眶,她卻把淚水強忍回去,然而對著烏若山說道,“我其實,想不起來你當時叫什麼名字,我是不是挺混蛋的,對不起啊。”
“沒有,被愛的人其實不需要道歉的,因為愛著的那個人也許根本沒有想過一定要得到同等的愛。”烏若山歎道,又說,“何況是明知道不會在一起呢。”
“可是你為何要化作一個女子呢?”紫瑛問道。
烏若山笑道,“藍魔蝴蝶都是女子,她們之中沒有男子,她們不生不滅,所以也無所謂繁殖的事兒。我既是借著藍魔蝴蝶重生,自然也隻能是重生成女子之身了啊。其實,我一開始是介意的,但後來已然日漸習慣了。”
“既然如此,你說你是璃淚派來的,你知道璃淚是誰麼?”紫瑛問道。
烏若山便道,“怎麼會不知道,她會瞞住所有人,卻一定不會瞞住我的。可是她沒有認出我來,她果真以為我是個心甘情願俯首在她麾下稱臣者,我也就樂得如此了。不過,我始終不明白她這到底是要做些什麼,難道她貪慕成為魔族的權勢麼。可是,她並不是那樣的人,她真不是。”
紫瑛點頭,道,“我也覺得她不是。但是,我很好奇,紙鳶放飛了,你說會替我實現願望,讓紙鳶飛去綺舞宮,讓瑾譽哥哥看到。可是你卻是黎彤曦的部下,我看不懂你,你是在幫我,還是……”
“嗬嗬,蟄伏在璃淚身邊,為了找到機會,找到你。因為我很清楚她有這個能力找到你,但並不代表我會完全按照她的意願行事。的確是她讓我將你囚在這裏的,卻也是我提議將你囚在這裏,因為這裏我熟悉,我可以掌控。至少我覺得你在這裏是安全的,除非我死了。可是,黎彤曦她真的可以下手殺了我麼?”烏若山說著,卻還是不自信地歎道,“但她終歸不是當初的黎彤曦,我不知道我的結局如何,但是在我被結局前,我希望我可以護著你,直到瑾譽太子到來。”
撲朔林的夕陽宛如一枚琥珀沉沉沉入林子深處,唯有斑斕的星輝像是走馬燈的光影迷離地穿過矮矮綽綽的樹林密葉落在紫瑛淺睡的側顏上,她靠在烏若山的肩上,早已不記得男女之別。
紫瑛說,“前生,前生也做不成愛侶。你的今世,我的今世,不如就做一回閨蜜如何?”
烏若山淺淺地笑,道,“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麼。”
於是,她們靠著樹坐下,手中的剪子沒有聽過,滿地的碎紙,卻被風拂起了那些如蝶兒如燕兒般飄然而去的美麗。烏若山會抬手輕輕掃開滑落在紫瑛側臉上的碎花,那指尖的溫柔,比純粹的友誼多一分,比純粹的愛意又減一分。
烏若山望著漫天星輝,終究是皺了眉宇。她知道,她們一起放飛的那隻紙鳶,也許真的能夠飛到綺舞宮,但怕是也驚動了墨海裏的那一位璃淚魔妃。她抬手,將那頭盔又戴在頭上,她是烏若山也好,還是當年皇都南邊水家的少爺也好,卻在第一次遇見夏紫瑛的那一刻,就已經篤定了決心,為她搏一場生死輸贏。
烏若山起身,將紫瑛的頭小心翼翼地靠在樹幹上,摘下一片碧葉,靠在唇邊輕輕地吹奏。這漫山遍野的幽蘭魔蝶全都躁動起來,然而也許沒有人會猜到,那些幽蘭魔蝶成群帶來的卻將是另一番景象。
烏若山唇邊的曲調高高揚起,那些幽蘭魔蝶竟然在晦暗的星光下退去那優柔美麗的蝶衣,從蝶衣裏剝離而出的竟然是一隻一隻藍瞳的貓頭鷹,尖厲的鷹嘴,鋒芒的利爪,是這蒙蒙夜色之中最強的獵者。
藍瞳貓頭鷹盤旋在密林的上空,不動聲色地了結了墨海而來的蝙蝠魔軍,烏黑色的血液潑墨般染透了撲朔林矮樹深綠色的葉片,卻絲毫沒有打攪到紫瑛的夢境。烏若山望著紫瑛安逸的側臉,頗為欣慰。其實,她知道,璃淚起疑是早晚之事,卻沒有想到起疑得這樣早。
烏若山奮力對抗著,終於第一隻藍瞳貓頭鷹被打敗,落在了她的跟前。她俯身拾起貓頭鷹的屍身,那是段夜蝙蝠的利齒紮入貓頭鷹的頸部,吸幹了鮮血而至死的。烏若山,將那隻貓頭鷹握在手中,等它慢慢又變成幽蘭蝴蝶的模樣,將它放在那隻白色的紙鳶之上,竟然化作藍墨工筆畫的一隻蝴蝶。
是了,烏若山的術法,源於紙鳶,源於紙鳶之畫。所以一隻蝴蝶可以隻是蝴蝶,也可以畫成貓頭鷹,或者是其他任何他畫得出的東西。隻是可惜,幻術始終是幻術,終歸是要還原到紙鳶上的。烏若山不知道,他在這片密林裏懸了這麼多的紙鳶,畫了這麼多的紙鳶畫,又可以抵抗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