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話]流浪者之歌
吃過午飯之後,安源提議說要到外麵去玩,結果她話沒說完,女管家便開進門來說:“小姐,下午的練琴時間到了。”
安源原本興致勃勃的臉立即垮了下來,“茹姨,我今天上午已經彈了兩個多小時的琴啦,我很累誒,你就放我半天的假吧。”
“不行,先生交代過的,工作是工作,練習是練習,不可以混為一談。”女管家說得不卑不亢,但是神情語氣都是不容反駁的樣子,儼然安源的監管人。
安源還欲繼續撒嬌,駱風道:“其實,不出去也沒關係的,小源。我們在房間裏也可以玩遊戲啊。”
“什麼遊戲?”安源皺了皺眉,突然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那個遊戲啊!”她立即來了精神,向女管家揮揮手道:“好了好了,我練琴就是了。”
於是女管家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我與莫離麵麵相覷,到底是什麼遊戲,看把安源給樂的。
隻聽安源道:“小來夏,我跟風玩一個遊戲,你們當聽眾哦,還要負責猜曲名。”
“什麼意思?”我還沒聽明白。
安源已經跳到了鋼琴前坐下,轉頭對駱風道:“這次我先開始哦。”
駱風從琴盒裏取出小提琴,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安源修長的十指一落,便叮叮咚咚地敲出了一連串音符,聽上去非常地歡悅。駱風側耳傾聽,當她奏完第二個小節的時候,便抬腕引弓,輕聲伴奏。兩種樂器的聲音恰倒好處地融合在一起,仿佛事先商量好一般契合。
安源彈地歡快,一邊對我們道:“你們兩個,聽眾也不是白當的哦,快猜曲名啦!”
“啊?”我作了難,轉頭問莫離:“你知道是什麼曲子嗎?我聽不出來誒。”
莫離搔搔頭,道:“好象有那麼點印象,但是要說出名字,還真忘了。
安源嘖嘖道:“算了,我揭曉答案,是庫瑙的《回旋曲》啦。”說話間,已過了大半首曲子,隻見她雙手一頓,抬了抬頭,對駱風道:“輪到你了。”
駱風重新上弓,一開頭便是一連串的擊弓,節奏停頓間錯而不失俏皮的氣氛,像一個半大的孩子在自己的天地裏自娛自樂,聽得人不禁莞爾。安源也開心起來,一邊以鋼琴附和,一邊就著拍子點著頭,也是一副自娛自樂的樣子,兩人似乎沉浸在童年般的點滴樂趣中,看得旁人心生羨慕。
莫離突然道:“是古塞克的《嘉禾舞曲》。”
駱風以手指撥弦結束了曲子,衝莫離笑了笑。
看來是答對了,我不可思議地看著莫離:“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聽過嘛。”
我幾乎脫口而出,“為什麼我沒聽過?”
莫離回了句:“這個要問你自己啊,怎麼問我?”
我們這邊仍在爭執,那邊安源又另起了一個頭,手指靈動,一連串的音符便又跳躍了出來,初聽似乎非常歡快,然而間隔出現的幾次重音卻敲得我心頭沉痛,我尚未理出自己的情緒,駱風已跟上了安源的節奏,細細的跳音,長長的琶音,鏗鏘的重音,無不使我聽得窒息,這到底是什麼曲子,為什麼會有如此極端的兩種感受在心中交織糾纏,仿佛一個鬱積了滿腔幽怨的男子在尋找發泄的途徑,時而會控製不住自己爆發出來。
我看了看莫離,他也皺著眉,不言語。
兩人合奏完畢,安源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是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
我仔細一琢磨,這才回過神來,怪不得會產生這兩種極端的情愫,悲愴到了極致,便是這樣的境界了吧。這音樂,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接下來又輪到駱風出題了,他沉思了片刻,手一揚,幾個低沉綿延的長音噴湧而出,頃刻間一股悲涼的氣氛籠罩在心頭,憂傷的情緒夾雜著雄壯的氣魄,勾勒出一幅異常宏偉而決絕的場麵,既而調子一轉,曲風變薄變柔,緩緩敘來,仿佛述說著無盡的哀傷與思念,然而希望與絕望交替的情緒使人無法抬頭望到更遠的前方。於是獨行踽踽,無可依絆。
直到駱風將整首曲子拉完,我們三人都仍在怔怔地望著他,沉浸在曲子中不可自拔。過了半晌,安源幽幽歎了一口氣道:“我又輸了。”
她頓了頓,有點不甘心:“為什麼每次都輸給你呢?這首是什麼曲子啊?”
駱風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誒??”莫離不相信,“會拉曲子卻不知道曲名?”
駱風有些為難地道:“是呢,很多曲子的旋律都充斥在我的腦海中,可就是想不起曲名了。”
安源接口道:“風生了一場重病,可能是傷了腦子,所以很多事情記不太清楚的。”
我沉默了片刻,道:“這個曲子,是薩拉薩蒂的《流浪者之歌》。”
三人一齊看向我,莫離更是不可置信地道:“你確定?”
我篤定地點頭:“以前有個朋友很喜歡這首曲子,我聽他拉過很多次,就是這樣的感覺,很熟悉很熟悉的悲涼的感覺,我不會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