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詔為趙立輟二日朝,贈立奉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諡忠烈,官子孫十人,且令訪其遺骸,官給葬事;後為立祠,名顯忠。
己亥,河南鎮撫司兵馬鈐轄翟宗率裨將李興渡河,敗金人於陽城縣,遂進(之)〔至〕絳州之垣曲。橫山義士史準等以其眾來附。興歸,以所部屯商州。
杜充自南京至雲中,金右副元帥宗翰薄其節,不之禮,久而命知相州。
十一月,癸卯,詔曰:“呂公著、呂大防、範純仁,皆盛德元老,同居廟堂,國勢尊安,四裔順服;而遭罹貶斥,久曆歲時,尚拘微文,未獲昭雪。朕經此時巡之久,益知致治之難,念茲老臣,是宜褒稱。三省可檢舉速行褒贈,並其餘黨籍臣僚,下有司責以近限,具名取旨施行。”
初,帝既下詔褒錄元祐忠賢,而朝廷多故,有司未暇檢舉。及是帝諭大臣曰:“此事議論已久,終是行遣未盡。內中收得《元祐黨碑》,即降出,令錄所司,一一契勘褒贈。”遂追封公著魯國公,諡正獻;大防宣國公,諡正湣;純仁許國公,諡忠宣;皆贈太師。
是日,建康府路安撫大使呂頤浩複南康軍。
頤浩既駐軍鄱陽,會建武軍節度使楊惟忠有兵七千屯州境,頤浩請與俱。是月朔,官軍至都昌縣,後三日,遂渡江,入居南康軍,分守要害。遣統製官巨師古以所部三千七百人救江州。是夜,賊眾三萬人至南康,與官軍鏖戰。頤浩及楊惟忠皆失利,引兵渡江避之,陳於北溪洲。翼日,師古引兵未至江州五十裏而營,詰朝出戰,遇伏,為所敗,其眾潰去,師古奔洪州。頤浩乃傳檄王、韓世清會兵,未敢進。
甲辰,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趙鼎罷。
初,帝欲除神武副軍都統製辛企宗為節度使,鼎以企宗非有軍功,持不下,帝不樂,詔鼎累乞宮祠,可本職提舉臨安府洞霄宮,免謝罪。鼎既免,帝欲申前命,參知政事謝克家曰:“企宗非有大功,今驟命之,是使鼎得名,企宗得利,而陛下獨負謗於天下後世也。”帝乃止。
乙巳,權尚書工部侍郎韓肖胄請複天地、日月、星辰、社稷之祀,事下太常。其後禮寺言:“自車駕巡幸以來,宗廟之祭,文雖省而義存,則歲所常行者,亦當姑存其意,而天地、社稷之祀不可輟。今裁定,每歲孟春上辛祈穀,孟夏雩祀,季秋及冬日至四祀天,夏日至一祀地,孟冬上辛祀感生帝,立冬後祭神〔州地〕祇,春秋二社及臘前一日祭太社、太稷,並於越州天慶觀設位,免玉與牲,權用酒脯。(乃)〔仍〕依方色奠幣,以輔臣為初獻,禮官亞終獻,宗室奏告,並常服行事。”從之。
丙午,秦檜入見。
初,檜發漣水軍寨,權軍事丁禩令參議王安道、馮由義輔行,前二日至行在。檜自言殺監己者,奪舟來歸。朝士多疑之者,謂其與何、孫傅等同被拘執,而檜獨還;又自燕至楚二千八百裏,逾河越淮,豈無譏訶之者,安得殺監而南行!就令達蘭縱之,必質妻屬,安得與王氏俱歸!唯範宗尹、李回素與檜善,力薦其忠,乃命先見宰執於政事堂。翼日,引對,檜言:“如欲天下無事,須是南自南,北自北。”遂建議講和,且乞帝致書左監軍昌求好。
是日,通、泰鎮撫使嶽飛自柴墟鎮渡江。
金左監軍昌既得楚州,有經營南渡之意,乃攻張榮鼉潭湖水寨。金人屢攻榮,阻湖淖,不得進。及是天寒水深,遂並力攻其茭城,榮不能當,焚其積聚而去。金人進攻泰州,飛以泰州不可守,棄城去,率眾渡江,屯江陰軍沙上。
丁未,朝請郎、試禦史中丞致仕秦檜試禮部尚書,賜銀帛二百匹兩。範宗尹等進呈檜所草國書,帝曰:“檜樸忠過人,朕得之,喜而不寐。”檜請以本身合得恩澤授王安道、馮由義官,尋並改京秩,而舟人孫靜亦補承信郎。始,帝雖數遣使,然但且守且和,而專與金人解仇議和,則自檜始。
壬子,日南至,帝率百官遙拜二帝。自渡江至是,始有此禮。
丙辰,金左監軍昌破泰州。時昌有渡江之意,欲耕地而守,遂親率萬人下(蔡)〔泰〕州而屯之。
己未,金人破通州。
辛酉,偽齊劉豫改元阜昌。豫初僭立,止用天會之號。至是奉金命,乃改之。
甲子,建康府路安撫大使呂頤浩,乞益兵討李成,帝曰:“頤浩奮不顧身,為國討賊,群臣所不能及。但與賊相距,不度彼己,容易輕進,此其失也。今兵既少衄,須令且持重,急遣王引兵助之。”範宗尹曰:“頤浩意欲更得韓世忠兵馬為助。”帝曰:“若遣韓世忠提全軍,破賊有餘力;但敵騎尚在江北,未可遽行。”李回曰:“成敢擁眾跨江跳梁,正倚金人南侵,朝廷不能遣發大兵。若陛下親禦六師,移蹕饒、信間,則成敗膽矣。”帝曰:“朕日夜念此不少置,決意須親征。俟敵騎稍北,遣世忠先行,朕繼總兵臨之。先以賞招攜其眾,許歸自新,則成必易擒,亦不欲多殺士眾也。”
丙寅,詔神武前軍統製王以本部萬人速往呂頤浩軍策應。
是月,宣撫處置使張浚,自秦州退軍興州。
初,浚兵既潰於富平,金人以所得陝西金幣悉歸河東帥府。會張中孚、趙彬送款於金人,知慕容洧叛,乃遂引兵而西,走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吳玠自鳳翔走保大散關之東和尚原,權環慶經略使孫恂由隴關入秦,與浚會。金人至渭州,得其情實,乃入德順軍。浚聞敵入德順,遂移司興州,簿書輜重,悉皆焚棄。
浚之出師也,幹辦公事、朝請郎楊晟惇力言其不可,浚不從,晟惇乃求行邊,不隨幕下。及是來見浚,浚稍以諸事委之。晟惇言:“金人必欲舉川、秦,然後歸國。不若引兵金、洋一帶,俟敵騎既去,然後收複川、陝,事乃永定。”浚雖不用其說,然已置陝西於度外矣。起複朝議大夫、知興元府王庶亦來,見浚計事,力陳保秦之策。眾議不同,庶請歸持餘服。
浚之自邠南歸也,將士皆散,惟親兵千餘人自隨,其屬官皆懼。有建議當保夔州者,參議官劉子羽曰:“議者可斬也。宣撫司豈可過興州一步!係關陝之望,安全蜀之心。”幹辦公事謝升亦言不當遠去,請築青陽潭左右四關、六屯,浚以為然,乃劾異議者,遣子羽單騎至秦州,訪諸將所在。時敵騎四出,道阻不通,將士無所歸,忽聞子羽在近,宣撫使留蜀口,乃各引所部來會,凡十數萬人,軍勢複振。浚哀死問傷,錄善咎己,人心粗安。
或謂吳玠:“宜移屯漢中以保巴蜀。”玠曰:“敵不破我,詎敢輕進!吾堅壁重兵,下瞰雍甸,敵懼吾乘虛襲其後,此保蜀良策也。”諸將乃服。時玠在原,軍食不繼,鳳翔之民感其遺惠,相與夜負芻粟輸之;玠亦憐其遠意,悉厚賞以銀帛,民人益喜。敵怒,遣兵伏渭南,邀而殺之,又令保伍相坐,犯者皆死,而民益冒禁輸之,數年然後止。
十二月,庚午,交趾郡王李乾德請入貢,詔卻之。
辛未,金左副元帥宗翰,命諸路州縣同以是日大索南人及拘之於路;至癸酉,罷籍客戶,拘之入官;至次年春,盡以鐵索鎖之雲中,於耳上刺官字以誌之,散養民間。既而立價賣之,餘者驅之夏國以易馬,亦有賣於蒙古、室韋、高麗之域者。時金既立劉豫,複以舊河為界,宗翰恐兩河陷沒士庶非本土之人,逃歸豫地,故有是舉。
丁醜,金陝西都統洛索卒,後贈金源郡王,諡莊義。
己卯,詔戶部進錢萬緡,奉隆祐皇太後生辰。
時帝以太後誕日,置酒宮中,從容語及前朝事。後曰:“吾老矣,幸相聚於此,它時身後,吾複何患,然有一事當為官家言之。吾逮事宣仁聖烈皇後,求之古今,母後之賢,未見其比。因奸臣快其私憤,肆加誣謗,有玷盛德。建炎初雖嚐下詔辨明,而史錄所載,未經刪定,豈足傳信後世?吾意在天之靈,不無望於官家也。”帝聞之惕然。其後更修神宗、哲宗兩朝《實錄》,〔蓋張本於此〕。
癸未,詔:“監司、守倅,並以三年為任。”
乙未,神武右軍都統製張俊為江南路招討使,進解江州之圍,且平群盜,事急速者許便宜。
時李成乘金人侵略之餘,據江、淮六七州,連兵數萬,有席卷東南之意,使其徒多為文書、符讖,幻惑中外,朝廷患之。至是聞金不渡江,帝乃止饒、信之行。範宗尹因請大將討成,故有是命。仍令前軍統製王、後軍統製陳思恭、鎮撫使嶽飛皆屬俊。
詔:“招討使位宣撫使下,製置使上,著為令。”
翰林學士汪藻言:“古者兩敵相持,所貴機會,此勝負存亡之分也。金師既退,國家非暫都金陵不可;而都金陵,非盡得淮南不可。淮南之地,金人決不能守;若為劉豫經營,不過留簽軍數萬人而已,蓋可驅而去也。淮南近經兵禍,民去本業,十室而九,其不耕之田,千裏相望,流移之人,非朝夕可還。國家欲保淮南,勢須屯田,則此田皆可耕墾。臣愚以為正二月間,可便遣劉光世或呂頤浩率所部招安人馬過江,營建寨柵,使之分地而耕,既固行在藩籬,且清東西群盜,此萬世一時也。”疏奏,未克行。中興後言屯田者,蓋自此始。
是歲,行在大軍月費見錢五千餘萬緡,銀帛、芻粟在外,而諸養兵之費不與焉。
紅巾賊屢犯均州,知武當縣、奉議郎王煥率邑人保山寨。賊軍大至,或勸之使遁,煥曰:“使吾有此心,則不能與邑人來此矣。”遂與一家俱死。後錄其家一人。
偽齊劉豫立陳東、歐陽澈廟於歸德府,封東為安義侯,澈為全節侯,取張巡、許遠廟製,立為雙廟以祀之。
初,徽猷閣待製洪皓,與右武大夫龔持命至太原,金令其陽曲縣主簿張維館伴。留幾歲,金遇使人禮益削。是歲,始遣皓、至雲中。時通問使、朝奉郎王倫、邠門宣讚舍人朱弁已被拘,倫、皓因以金遣商人陳忠,密令通問兩宮。已而左副元帥宗翰召皓等遣官偽齊,皓力辭不可,宗翰怒,命壯士擁以下,執劍夾承之,皓不為動。傍貴人唶曰:“此忠臣也!”止劍士以目,為跽請,宗翰怒少霽,遂流遞於冷山,與假吏沈珍、隸卒邱德、黨超、張福、柯辛俱。流遞,猶編竄也。雲中至冷山行兩月程,監軍希尹使誨其八子。
是歲,金渤海萬戶大托不嘉北歸,過淮,與知軍張渙飲於舟中,因語及冊立劉豫事,托卜嘉歎曰:“某,遼之大臣,渤海之大姓,曩者大金見招,許以開國遼東,累載從軍,披堅執銳,今求一郡之安,亦不可得。豫不過山東郡守,勢孤而降,乃當是任,豈不負我哉!”渙,孝純從子也。續資治通鑒卷第一百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