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無殤站到年年對麵。
俏麗的少女背著手,撒嬌一樣的輕晃著身體。
“怎麼樣,沒有騙無殤哥哥吧?”
“嗯,年年的笛聲動聽極了。”
當然了,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三年。
風刮起無殤寬大的袖擺,遮住了他為年年別過耳後碎發的手。
而在川山的另一處,氣派的殿宇在暗夜中像一隻潛伏的野獸,殿宇的石階前,一身大紅色長袍的風羽颺和一身暗紫色衣衫的煜夜正對坐把酒望月。
“從前都是和諳音我們師兄弟三個一起把酒言歡,如今師兄就這麼拋下我們兩個了。”風羽颺拍了拍膝蓋感慨道,“世事無常,當真是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煜夜白了風羽颺一眼,“你又忘了自己被師父束在颯羽宮的時候了吧。”眼見戳到了某人的痛處,煜夜乘勝追擊,“好了傷疤忘了疼。”
“話說夜師兄,我們在川山沚穀已經度過了五百多年了啊,我都快忘了塵世的樣子了。”
“是啊,都要不記得自己從前的樣子了。”但是那樣也好,沒遇到師祖和師父前的自己那樣狼狽,忘記也罷。
“這太平時光已經不短了,我總覺得空氣中有著一絲怪異的氣流,讓人心生不安。好像這樣的寧靜都隻是暫時的,很快就要刮起颶風,撕碎眼前這些粉飾得幻象。”
“羽颺,你想去凡世走走麼?”
風羽颺斜倚著石階,衣袍淩亂,雙頰因為喝過酒略微泛紅,一雙鳳目似笑非笑。
“夜師兄想去麼?不要心急哦,我想這個願望應該很快就可以實現了。”
兩人都沒有催動體內仙氣護體,隻為喝個痛快。
這邊,無殤送了年年回川山。
兩人默默穿行在竹林中,修竹隨著陣法移動,為他們讓出一條路來。竹葉有規律的落地,不留聲音。
年年吐了吐舌頭,紅了一張小臉低頭跟在無殤身後。
剛才實在是太尷尬了。
彼時兩人相視良久,無殤伸手為年年別過碎發,他冰涼的指略微擦過她的麵。
肌膚相觸,兩人都是一震。還不等無殤反應,年年疑問中帶好奇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無殤哥哥,你是不舒服麼?你的臉變紅了。”年年之前聽諳音說過,無殤之所以要閉關是因為身體不好,元氣受損,因此看到他如此,就一心往這上想去,一邊說著就欲伸手探上無殤的額頭。
無殤一時有些慌亂,想拂開年年探來的小手,一時又想向別處躲去,一時又想告訴她自己沒有事,結果一驚一急之間,腳下向後一退卻沒有站穩,便直直的向後仰去。
年年呆愣的站在原地,一陣青草香氣撲麵而來。
無殤仰麵躺在地上,不知道該向何處望去,記憶中自己還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兩個人這次一個站著一個躺著。打從見到無殤,年年心中的無殤就一直是挺拔的,從容的。所以此時也不知道是不是該上前扶無殤哥哥一把。
半晌後,無殤從地上起來,咳了兩咳,“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年年偷偷抬眼覷著無殤的背影。想找點什麼話說又找不到,很是苦惱。
而走在前麵的無殤正聚精會神的思索著剛才自己怎麼連仙法都忘記用了,隻要稍稍催動仙氣,也不至於摔得如此徹底。想來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白白辜負了師父多年教誨。
本來纖塵不染,仙風道骨的無殤,此時的樣子似乎有些滑稽。他背後原本白淨的衣袍變得褶皺,還染了翠綠的草汁,那一頭烏墨長發間還沾著幾根青草。
一心思考,告誡自己不能大意的無殤似乎沒有發現,他本是可以用仙術處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的……
終於看到望川中隱隱閃動的燭光了,年年暗自舒了一口氣。
這一路上,氣壓太低了,自己都要被悶死了。她趕快拎著裙角繞到無殤麵前攔住他。
此時的無殤生怕再出意外,立馬收住腳步。
“無殤哥哥,前麵就是望川了,今日你也累了,想必應該好好休息,我們就在這裏道別,你就此便回去吧?”
無殤略一愣神,“也好,你好好休息。”
見無殤點頭,年年喜笑顏開,一路小跑了回去。
月上梢頭,無殤的麵容隱在黑暗中,看著那一抹倩影漸遠,腦海中滿是她眉開眼笑的樣子,耳中都是她脆生生的聲音,心中缺了一角的地方仿佛開始被填滿。
年年推開院門,朝裏麵大喊一聲:“姐姐,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