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外在下雨夾雪,窗玻璃上一片水汽。冉冉看著模糊的外麵,窗上的水珠疊上眼中的水珠,模糊加模糊。
爸爸第二次中風之後,冉冉在醫院等了一天一夜,病危通知書到後來在冉冉眼中和廢紙一樣,再也造不成什麼衝擊。饒是這樣緊急的時刻,媽媽卻還要去值班。
醫生是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很坦誠,“這個手術太危險,目前我們隻能先止血,情況好轉會做手術,但是你們要做心理準備……”因為冉冉媽媽的身份,又和她多說了幾句,“要是在南京就好了……”然而病情已經如此,這個時候再轉院無疑是在把爸爸往鬼門關裏送。
冉冉覺得這個家已經在分崩離析,沒了爸爸,這再也不能算是家。
傍晚時,一個氣宇不凡的女人走到病房門口,她比媽媽看上去還要大幾歲,卻保養得很好,不像冉冉的媽媽,常年三班倒,氣色差得很。
“趙冉冉,是哪一位。”她立在病房外麵,問一位護士。
這句話,很耳熟。冉冉上前一步,帶點惶恐,“我,我是。”
她上下打量下冉冉,“你好,我是鄭其雍的媽媽,你可以叫我蔣阿姨。”她又轉頭讓那護士去找冉冉爸爸的主治醫師。
“蔣阿姨?”冉冉愣了一會兒,爸爸在重症監護室,她自己也進不去,都沒法請她坐下喝口茶,冉冉揉揉太陽穴,一天一夜沒有睡過覺,隻覺得兩眼冒金星,“您吃飯了嗎?外麵有家餐廳,挺幹淨的。”
她笑著擺了擺手,“不餓,軍區總院的副主任醫師是其雍爸爸的老戰友,我請他過來看看你爸爸的情況。”
望著這個和藹的婦人,覺得夏巍的媽媽從前都是用小人之心在度君子之腹,而自己因為錯聽了她的轉述,而對這個婦人始終有錯誤的畏懼印象,這會兒她突然出現在冉冉全家跟前,像救星一樣,身後病房裏,爸爸依然昏迷著。冉冉覺得自己一隻腳踏著天堂,一隻腳踏著地獄。
穀裕來了條信息,問冉冉什麼時候到家,她隨時可以出發。冉冉用紙巾把玻璃擦了擦,汽車已經開倒了市區範圍,估摸著還有半個鍾頭能到。
穀裕拿捏時間很到位,冉冉剛進門沒多久,她已經到了門口。這是她搬出去後頭一次回來。
坐在她送的沙發上,四處打量,仿佛從沒來過的新居,又像是久別重逢。的確,這兩個多月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不光穀裕和這房子生分了,冉冉覺得自己和她也很生分,起先以為是她的緣故,現在發覺許多事情無人去說,原來自己也變了。
打開紙袋卻發現有四代海參,冰袋壓著,還硬邦邦的。“怎麼多了?”
穀裕靠在沙發上,“鄭其雍客氣,讓我帶給你,還給了我兩袋,你都拿去吧,我不愛吃這東西。”
冉冉沒多說什麼,直接放進了冰箱。穀裕還在那兒長籲短歎,“這遼參賣相不錯,確實是好東西。”冉冉泡了兩杯茶端到客廳,她也想和穀裕好好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