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被方才闖進來的李沛然攪得心神不寧,手指機械地在屏幕上滑動,看了什麼心裏都不知道了。剛誇了他紳士,他卻不那麼經誇,吹幹頭發,套了居家的T恤和長褲又走了進來。
“你?”冉冉不知他的來意。
“聊會兒?這會兒睡是不是太早?”他笑著看床頭鬧鍾,沒有秒針,於是沒有滴滴答答的聲音,房間燈光昏暗,起先還沒看到,這會兒才十點過了一點。還沒等冉冉答應,他盤腿坐在冉冉身邊。冉冉半倚在床頭,覺得有點尷尬,卻也想不出個更好的姿勢,和他在一張床上,什麼姿勢都不如兩人倒頭就睡來得輕鬆自在。
“疼嗎?”李沛然望向她藏在被子裏的腿。
她搖搖頭。
李沛然頓了頓,突然“噗嗤”一下,“你揮舞那鋼管的樣子,真應該畫在教科書上。”
冉冉莫名其妙。“哪一科?”
“哲學,哦不!”他轉動眼珠琢磨了下,“是物理書。下麵配上,‘給我一個支點,我要撬起整個地球——亞裏士多德’。”
“討厭!”冉冉作勢握了拳頭,沒有甩出去,“不識好人心。”自己想想當時的場景,好像其他的事物都不存在了,眼中隻有那輛被夾住的車,和車裏的李沛然,旁的聲響、寒冷、潮濕,仿佛都是別的世界的東西,隻想把他弄出來,這會兒被他一描述,心裏陡然放鬆,臉再也繃不住,也笑了起來,邊笑邊心想,他笑話我,我還笑,太丟人了,然而那暢快的笑卻抑製不住,直從喉嚨裏出來,她笑得肚子都疼了。
兩人都笑得人仰馬翻,李沛然也半躺下來。笑過後,空氣滯了下,又被悵悵充滿,四處都飄浮著讓人鼻酸的難言情緒。
冉冉知道,今天自己實在太幸運了。不知道是不是該謝李沛然,撞上對麵渣土車的瞬間,駕駛員本能就該往右打死方向盤,冉冉確實覺得自己這一側被撞了好幾次,可是最後卻向左橫在路中,她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解釋,這話不好問李沛然,太自不量力。然而她卻不能當不知道欠了人家這個人情。
“我們第一次見的情景,你還記得嗎?”她小心地問,那麼多人和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李沛然心裏刻下多重的印子,是風一吹就平了的沙子,還是像樹枝劃過泥土一般呢?
“我軋了你的腳嘛。”他雙手枕在腦後,有點不情願的意味。
“你副駕駛座上的那個女人,你們後來還有聯係嗎?”
李沛然腦子裏“轟”一聲,她不至於要翻什麼舊賬吧?仔細思量了下,隻記得她好像是本地一個車模,但這不能告訴冉冉。好像和她胡鬧過一兩夜吧,當時剛到南京沒多久,著實肆意了一陣子,之後再沒聯係,搖了搖頭。
“你沒看新聞吧?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出了車禍,這輩子算是廢了。”
冉冉張望他的臉,初聽到時也是震驚,而後很快恢複了平靜。淡淡的口吻道了句,“那真是可惜了,年紀這麼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