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件極精致的小玩意,一條星形手鏈,末端掛著一麵小圓盤。小圓盤的質地很特別,不反光,紋理有些像布。圓盤背麵有風景圖案,角度側轉,顯露出一排淺色的文字。圓盤正麵是一個圓圈,被一條直線由正中分割開,直線上方有四個大大的字母“LUTA”。
林佳發現我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手鏈拉到了袖子裏麵。
忽然體會到溫馨的感覺。我發現看著她,是一件極有趣的事。
飛到直布羅陀海峽上空時,我們開始聊天。閑聊中,又談到了我的姐姐。我本不想談到她,可是她像永遠守候在我頭頂,為我遮擋烈日的雲,不知不覺中就溜了過來。
姐姐不是我親姐姐。我們是孤兒,從小被艾米莉奶奶收養。
艾米莉奶奶死的早。為了付清遺產稅,我們賣掉了房子,搬進了市郊一間漏風的公寓。為了供我讀書——免費的公立學校不接受變異者入學,除非他們能隱藏自己——姐姐放棄了學業,靠賣畫維持我們生活。
她沒受過專業教育,可是她有天分,她畫得很好,每個看到的人都會笑,隻有那個美術協會的鑒定員例外。但隻要那個人不笑,姐姐的畫便賣不了好價錢。
後來,姐姐生了重病,一種類似於衰老的絕症。她住進艾拉利亞中心病院,在那裏,遇見了剛從國外學成歸來的醫生。醫生以他前途擔保,為我們墊付診費。
我敢說,他隻是一隻很普通的色狼。因為我姐姐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少女。醫生說他喜歡姐姐,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可是他卻一直在騙她。
他告訴她她的畫很好,會成為傳世的佳作。另一方麵,他可以代姐姐把畫賣掉,付巨額診費。
姐姐很傻,真的以為診費是靠賣畫的錢付的,其實賣掉的很有限,連零頭都不夠,後來醫生幹脆把所有的畫留下,再跑去跟姐姐吹噓,畫賣得如何如何好,得到了哪些名家的讚譽,價格是怎樣地水漲船高。為了編這些謊言,我和醫生不得不專門去閱讀美術雜誌。
就是在一本雜誌中,我們看到了艾拉利亞展廳的名字,知道隻有最偉大的畫家,才有資格在艾拉利亞展廳舉辦個人畫展。我們立刻就用這個去哄姐姐,讓她相信,她的作品正一步步走近艾拉利亞殿堂。
姐姐高興極了,更加努力地畫,在她的身體能允許的最大限度作畫。她一直很開心,以為隻要努力,夢想就會實現,直到最後的最後,她也那樣相信著。
姐姐離開以後,我和醫生一起生活。他自以為是地以我準姐夫的身份自居,告訴我我以後由他照顧。醫生許願,要在艾拉利亞展廳為姐姐舉辦一次個人畫展,以她的愛慕者的身份。
我們建立了天使獵人事務所。我們在艾拉利亞銀行開了一個賬戶,把事務所的全部收入和醫生百分之七十的薪水存進去,作為畫展基金,籌備那一定會舉辦的個人畫展。
我給林佳講我躲在煙囪裏等聖誕老人,被姐姐捉到的趣事,作為我故事的結尾。她微笑著問我:“後來怎麼樣了呢?”
“姐姐也鑽進來。我們在小小的、黑而冰冷的煙囪中,一起等。等夢降臨。”
下機後,我們租了一輛計程車,由尼羅河大橋駛向開羅市區。
我們在河畔的拉西斯希爾頓大酒店門前下車。我帶林佳走進去,在服務台訂了一間單人房,租期一個月。美麗的接待員小姐望著我倆,有點促狹地微笑著。林佳看看她,又看看我,臉刷地紅了。
“不可以!阿羽!你不可以這樣……”女孩倒退兩步,與我保持距離,頭搖得像波浪鼓。
“沒關係的,小佳。我在土耳其賺了不少外塊,這點錢我還付得起。”
“不要!”她一副快要哭的模樣,繼續後退,“阿羽,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星期……”這時,耳邊傳來一個男人爽朗的笑聲。我回頭一看,大廳內沙發上坐著一對男女,正感興趣地看著我們。女人在男人的胸前擂了一拳,要他別笑得這麼大聲。
林佳羞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扭頭就跑。我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解釋道:“小佳,你誤會了。這房間是我替你租的。我不住這家酒店,我在埃及的雇主另有安排。”
她錯愕在那裏,怔怔地看我,雙頰的紅雲漸漸凍結。
服務員帶我們看了房間的布置,把鑰匙交給我,走了。房間裏隻剩下我和林佳。我用一副充滿陽光的表情麵對她,想讓她輕鬆一點。
“阿羽。”過了好一陣,林佳終於開口,說的卻是沒多大意義的話,“終於到埃及了。”
“是呀。”
“一路上,真的多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這樣說,小佳。你的超能力相當厲害呢,對自己要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