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帆船賓館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時分。所謂的六星級賓館,其實隻是自命的頭銜,但巴黎帆船賓館的奢華可是在全世界都出了名的,即使在艾拉利亞市,也找不到比這兒更好的賓館,全世界隻有恩特利亞和中東的幾家賓館可以匹敵。一走進賓館大堂,就有一座巨大的噴泉階梯矗立在眼前,階梯兩旁各有一麵水晶牆壁,而牆壁內側竟是真正的水族館。我朝水晶牆裏一看,好家夥,竟然正有一隻T字型腦袋的鯊魚在裏麵遊弋呢。為什麼不用普通的觀賞魚?難道隻是為了彰顯霸氣?
帆船賓館是沒有服務台的,所有的客人都需要提前預約,每個客人在此都有專職服務人員照應。我剛到階梯前,就有一個身穿阿拉伯式大白袍的侍者從角落裏走出來。看得出來,他一直在等我。
“您好,是艾拉利亞來的魯心平先生嗎?”侍者的漢語還挺純正。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希斯特又不知到哪裏去啦。我向侍者點點頭。
“請跟我來。”
老板租的套房在賓館頂層。包金的大門左右敞開,活像走入一千零一夜裏的宮殿,各式各樣豪華家具奪人眼球,簡直有些目眩神迷,即使是小莫雷家都沒有如此排場。當然,那隻是因為小莫雷對這種俗麗早已厭倦的緣故。畢竟作為帆船賓館最大股東的他要照樣再建一座六星級賓館也非難事。
我走進客廳,身後厚重的大門便無聲無息地關上。老板像一尊美神一樣站在客廳中央,手裏拿著一隻嶄新的“我禿”手機,大概是今天購物節的收獲。此刻,她正在和什麼人通電話,看到我進來了,便對我嫣然一笑。她那個笑容……真的很難用語言形容,一定要說的話,也隻能用如下這般複雜的表達——該從何處談起?就說說巴黎吧。這座名聲在外的古都,舊歐洲的縮影,全世界女人夢想中的聖地,在我這個鄉下來的半個艾拉利亞人想來,就如同梵蒂岡王國一樣神秘。然而真的來了,卻隻看到一座破落的巴黎,一條破落的香榭麗舍,不得不承認,與日益繁華的艾拉利亞相比,巴黎已是垂垂老矣。它早已不再是那個“巴黎”,我對它的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簡直像民間藝術家膝蓋上的補丁一樣不合時宜。但——此時此地,我親愛的蘇雪妍老板臉上的那個笑容,就仿佛我剛剛破滅的幻想的具現。她那種高貴而含蓄氣質,和略帶一點調皮的微笑,正好似巴黎未逝的靈魂在令人迷醉的夜色裏遊弋。
我看著老板的笑容,幾乎有一點著迷,越過她小小的肩膀,我看到巨大的落地窗打開著,微涼的夜風掀起厚重的窗簾,露出窗外的景致。這座套房的位置得天獨厚,窗外便是埃菲爾鐵塔的全景,那座漆黑的鐵塔上點綴著數以十萬計的霓虹,把它的整個輪廓都勾勒出來。然而,那看起來就像是它本身一座具體而微的模型,清晰得一點韻味也沒有。
看到老板還在打電話,我便把自己投入到巨人國的大沙發裏,像一隻懶貓一樣陷下去。麵前的茶幾上有一杯斟滿的紅酒,看上去有幾分渾濁。據說帆船賓館免費贈送極品波爾多紅酒,但考慮到我們老板的愛好,我敢斷定,她一定在葡萄酒中兌了別的佐料。我可不願做她的小白鼠。老實說,除了琥珀之夢,她兌的雞尾酒還不如純粹的基酒呢。
“我真是沒什麼可說的了……”老板朝我走過來了,我能清楚地聽到她在電話裏講什麼,“小莫雷,我對你非常非常失望。我最可愛的部下就在你的家裏遭到狼人襲擊,差點丟了性命。你這個東道主怎麼當的?!看起來,我們幾十年的友誼真的沒有必要再持續下去了。東方人怎麼說的?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明天就回艾拉利亞,這輩子都不會來巴黎了!”
原來老板正在質問小莫雷,替我出氣呢。雖然聽不到電話那頭在講什麼,但看老板臉上的奸笑,想必小莫雷非常緊張吧。
她任小莫雷解釋了半天,又說:“不是我不給你機會,小莫雷。你知道我是為什麼來巴黎的,也知道我為什麼派最可愛的部下去見你。可是你,你給了我們什麼情報?哈!羅丹集團明天要在戰神廣場開聯歡會!這種破爛情報,花一歐元買張巴黎晚報就到手了!本來我礙著你爹爹大莫雷的麵子,也不好教訓你,想就這麼算了,咱們以後老死不相來往。誰知道,你家裏還養著狼人的!竟然想把我美味的部下吃掉!”
老板把手機搭在肩膀上,那老頭的哀號聲坐在沙發上的我都能隱約聽到:“那狼人真的不是我養的!你相信我,唉,我已經把老臉都丟光啦!”
“少來這套。小莫雷。誰會信你?什麼人敢在莫雷家安插奸細,公然襲擊他的客人?我不信一家小小什麼破事務所有這個膽!”說著,她又走向了客廳的另一側。老板反複向小莫雷施壓,看來小莫雷一定得吐出點有用的情報做補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