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看護同時被辭退的消息不到第二天就在章園裏傳遍了,原因,大家當然也知道了,沒看顧好陳安修的兒子,也就是章時年的養子,到這個時候,有人才恍然想起,這章園雖然每次回來大家都可以入住,但並不是族裏的公產,這園子是登記在章謹之老爺子名下的,老爺子才是這裏最名正言順的主人,章時年自然也有足夠說話的分量。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了,在章園略顯偏遠的一處院子裏,章時年和陳安修已經起床,冒冒還在床上呼呼大睡,長這麼大從來沒被人摁著打過,他應該真的被嚇到了,晚上就睡地很不安穩,醒了就喊爸爸,陳安修夜裏起來抱著哄了好幾次,到淩晨兩點多,才感覺他的呼吸慢慢平順下來。
院子裏的那棵青楓葉子已經紅了不少,陳安修在院子裏走了一趟拳,有兩片火紅的隨風落到他腳下,他看著還算完好,隨手撿起來放在旁邊的台子上,冒冒最喜歡滿院子跑著撿這些,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都喜歡這些顏色鮮亮的東西,想到冒冒,他又趴到窗戶那裏瞅了瞅,姿勢都沒換一下,他回頭和剛從浴室裏出來的章時年說,“還是把他叫起來吧,大不了等他吃了早飯,再繼續睡。”
“我進去看看。”章時年把手裏的毛巾丟給他,轉身進屋去了。
陳安修伸手抓了毛巾,剛想脫掉長袖t恤進浴室,就聽章時年頭也沒回地說,“進去再脫,昨天剛說過。”
“就你事多。”陳安修對著他的背影撇撇嘴,不過還是老實地穿著汗濕的t恤啪嗒啪嗒跑進浴室了。
章時年進屋後,把陳安修之前放置在床邊擋著冒冒的被子移開,“冒冒,小胖子冒冒。”他握握冒冒搭在毯子外麵的手,小寶寶的手軟軟的,室內溫度足,也很熱乎,他忍不住又多捏了兩下。
可能他的動靜太小了,冒冒仍舊沒有任何動靜,章時年又喊了兩聲,還是沒響動,他笑了笑,幹脆裹著毯子把人抱了起來,“冒冒?冒冒起來吃飯了。再不起來,爸爸把你的飯都吃了。”
睡地正好被叫醒了,冒冒眼睛還沒睜開,就哼唧哼唧地不願意。
章時年就抱著在屋裏邊走邊說話,過會人清醒了就好多了,抱著大爸爸的脖子蹭來蹭去地親熱。
陳安修洗漱出來,見冒冒今天精神這麼好,湊過去狠狠親了兩口,看昨天夜裏的情況,他還擔心小東西這兩天的心情會受影響,現在看來,倒是比想象中的好很多。不過等他把人洗幹淨,想帶人去飯廳吃飯的時候,冒冒不幹了,扯著小身子不願意往那邊走。
“這是怎麼了?”陳安修摸摸他的腦袋,明明以前還可以的,他去飯廳的時候不算很多,每次去就盡量選個偏僻人少的桌子,不為其他的,主要是冒冒每次一看到桌上飯菜多,就什麼都想嚐嚐味道,他知道這樣的行為在家裏怎麼都好,在外麵的話,可能就容易惹人厭煩,不過總算他能聽懂冒冒的話,耐著性子哄哄,冒冒也不會太出格,每次也都能吃地飽飽的。
爸爸問了,冒冒也不是很會表達,反正不願意去飯廳是一定的。
“不去就算了,我們出去吃。”章時年把人接過來,抱著掂掂,“冒冒,咱去外麵吃,吃麵麵行嗎?”
“麵麵啊。”聽說要出去吃麵高興了,不等大人走,自己就要下來在前麵帶路出門。
陳安修一隻手就把人撈了回來,“光憑你那兩條短腿扒拉,真要走出去,就吃午飯了。”他又問章時年,“你說吃麵,是知道什麼地方嗎?別說你是隨口說的啊,待會他吃不到麵鬧起來,我可管不住。”不是他要懷疑,實在是據章時年自己都說,他已經很多年沒回過越州了,這次回來時間倒是長點,又一直在四處奔忙,真論起章園附近有什麼吃食,他自問比這人知道的都多。
“看看吧,以前陪著老爺子去吃過兩次,不行再去其他地方。”
聽這話就讓人沒信心,不過陳安修為了不打擊那父子倆的積極性,還是跟著人出去了,章園附近開發不多,至今仍保留著很多古舊的老巷子,章時年帶著人在巷子裏東拐西拐地轉了有二十來分鍾,就在陳安修想問他是不是迷路的時候。章時年終於開口了,“到了,就是前麵那家。”
陳安修打眼瞅了兩眼,就是一座普通的二層木質小樓,從外麵看一點都不起眼,看來這老爺子在吃食上也有普通人的一麵,並不全然那麼高高在上,三人進到裏麵,已經過了早飯最繁忙的時候,店裏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據桌而坐,其中老人更多一些,陳安修給他們父子倆一人要了一碗麵,自己點了份炒麵筋,又要了幾個小菜,現在臨近祭祖,不過這些事情族裏有專人打理,章時年不願意插手太多,外麵的行程排到現在的也不是非去不可的,他讓joe推了今明兩天的,所以現在也有足夠的時間陪安修和孩子享受一下早飯的悠閑時光。
他們坐的是一樓靠南窗的位置,附近都是居民區,一眼望出去倒也沒什麼太好的風景,但今天的陽光真是不錯,一推開窗子,半個桌麵都是亮堂堂的,麵店裏沒有專門的寶寶凳子,冒冒坐在椅子上夠不著飯碗,章時年端著碗一口口地喂他吃。旁邊幾個老人吃完飯了,還沒有走的打算,一直坐在那裏聊天。可能店裏沒什麼事了,老板也端著一碟花生米湊了個桌子。他們的聲音不算小,起碼陳安修聽地很清楚,但純正的越州方言,他聽清楚了也沒用,十句裏有九句半都聽不懂。
陳安修夾一筷子熏魚,把刺剔幹淨,喂到冒冒嘴裏,又低聲問章時年,“你能聽懂他們說的話嗎?”總覺得那些人的眼光總往他們這邊掃。
“能聽懂一點。”那些人也是有趣,當著他們的麵就在討論他們,說些看著眼生,是不是章園出來的,再就是些章家四處流傳的八卦。他也僅能聽懂個五六成。
“老爺子不是這裏人嗎?你們在家裏從來不說家鄉話?”
“舅舅很小就跟著父母去上海了,家鄉話他能聽懂,說地不是很好。”
“原來這樣,那你聽懂的那一點裏,他們在說什麼?”
章時年盯著他的嘴角看說,“說你的胡蘿卜吃到臉上了。”
“不會吧?”陳安修抽張紙巾抹了一下,“還有嗎?”
“沒擦下來,你靠近點。”
陳安修不疑有他,乖乖地探頭過去,章時年用給冒冒擦嘴的紙巾極快地在他唇角上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