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沒有啦。”靖童匆匆地搖了搖頭,便立刻走下了樓。

林月馨望著女兒通紅的臉:心中的狐疑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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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澈,到我家去烤肉?”放學後,朋友喊住了正要跨上機車,準備離校的宗澈。

“不了,我還有事。”宗澈甩了甩手,騎上自己在車行裏拚裝的機車,馬力十足地衝出了校門。

宗澈是這個貴族學校裏的異數。

宗澈和靖童讀的是同一間學校,靖童和她的富家同學們,都有自家專車接送,家世平凡一點的同學,也會乘坐校車。

但就隻有宗澈,總是騎著他那輛馬力十足的機車,風馳電掣地來來去去。

他的行為怪異,偏偏又長得那麼高大俊朗,所以所到之處,總是吸引了人們的目光。

宗澈卻不在乎別人的目光,我行我素慣了。

“你說阿澈天天這麼早放學,都跑去哪裏玩了呢?總不會是回家當乖小孩吧?”朋友望著他飛駛而去的背影,疑惑地問。

大家都搖頭聳肩。

事實上,根本沒人知道。

其實,宗澈這兩年來,每天放學都會到一間叫“永勝”的證券行打工。

證券行所有人都喜歡他,叫他“小金童”,因為他年紀雖小,但在看股票這方麵卻有著敏銳的目光,幾乎每支他說升的股票就升,他說跌就跌。

而最近這段時間,他都在注意著一支股票的走勢。

望著那紅紅綠綠的圖線,阿澈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阿澈,有什麼好推薦的?我最近衰到家了,買什麼跌什麼!”

證券行的老客人金耀叔拍拍阿澈的肩頭,他最近炒股損失慘重,連帶地臉上氣色也十分不好。

阿澈緊盯著電腦螢幕上閃爍的曲線,像是獵人看到了獵物般——

“買它!就算傾家蕩產也要搶!我有預感,這支股票是千載難逢的大黑馬!”

金耀叔半信半疑,也隨著他一同看著電腦。

“它看上去走勢平平啊!阿澈,你從哪裏看出來啊?阿澈?阿澈?”

宗澈對金耀叔的話充耳不聞,一種想要豪賭的興奮與衝動,逐漸將他的血液燃燒得滾燙!

他突然邁開了長腿,奔向了停放在門外的機車,不理會金耀叔在身後的叫喚,向著山莊的方向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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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爺子喜歡釣魚,特地叫人在山莊後挖了一個大池塘,撒下魚苗,空餘時常常獨坐池塘邊垂釣,頗為悠然自得。

宗澈回到山莊,便直向池塘奔去。

他知道爺爺這個時候肯定在池塘邊,他邁開長腿跑過去:心裏頭興奮莫名。

然而,當他真的看到傅尚林的背影時,又遲疑起來。

“爺爺。”他來到他身後,踢著腳下的小石子,不曉得該怎麼向他開口。

“噢,阿澈啊,放學了嗎?坐到我身邊來。”博老爺子拍拍身旁的空位,笑嗬嗬地說。

在傅家,宗澈不常和傅氏夫婦碰麵,他自己也不怎麼主動理會他們。

傅靖恒則是長年在外國求學,一年難得回來幾趟。

而他跟靖童之間,又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曖昧。

在這個山莊裏,他就隻有跟傅老爺子一直都很親近。

傅老爺子年輕時為人剛強嚴厲,近年年紀老了,性情雖然有點兒軟化,但依然極具威嚴,山莊裏大部分人都不敢太過接近他,但是宗澈卻難得的與他頗親。

“你天天在這裏坐著,都沒釣到過一條魚。”宗澈在傅老爺子身邊靜待了一會兒,突然盯著平靜的水麵開口說。

“笨小孩,懂什麼,我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我想讓它們上鉤,它們敢不乖乖上來?”傅老爺子輕笑了起來。

他已經七十歲了,按醫生的說法就是,已經到了七旬“高齡”,不能再做以前喜歡的劇烈運動,隻能做些釣魚種花之類,恰情養性的玩意兒了。

他望著投射在水麵的金黃色餘暉,突然心生感慨地說:

“阿澈啊,你今年十八了吧?記得你剛來山莊那時,身高隻及我胸口,轉眼就六年,你現在長得比我還高了。”

“爺爺你老了,隻有老人才會想當年的。”宗澈笑了笑,在地上撿了一塊小石頭扔進池塘裏。

“笨小孩,別嚇跑我的魚!”傅老爺子大力拍了拍他背脊,又笑歎:“年輕就是好,想當年我和你爺爺像你這樣大時,合夥做生意,可以連續十天八天不眠不休地幹活,好不容易才打拚出今天的江山,你爺爺卻早早走了……唉,我也真老了。”

“我爺爺是個怎樣的人?”宗澈遙想著那從未見過麵的親人。

“你和你爸爸都長得很像他,高大、強壯,非常的有魄力。你爸爸的聰明大膽都遺傳自他,可惜欠缺了他的韌性,禁不起打擊。可阿澈你不同,我對你有信心。”

傅老爺子喜歡阿澈,一半是因為跟他性情相投,一半也是因為他像極了過世的故人。

他看出了阿澈性格裏的韌性與幹勁,像是未經錘鏈的金子,總有一天會發光的。

宗澈心頭有一些傷感,又有一些感動。

一晃眼已經過去了六年,那個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然後又黯然而逝的人影,已經變得模糊。

他隻記得,爸爸臨死前的那一夜,曾經走進他的房間,為已經鑽進被窩裏的他蓋被子,凝視他片刻後,便不發一言離開。

他那有些異樣的舉動,讓阿澈覺得好奇怪,他睜開眼睛,隻看到一個無力的背影。

不知怎地,每次想起爸爸,宗澈就想到了流星。

璀璨耀眼的流星雖美,但燃燒毀滅起來,卻又是那樣的快!

他曾經是那樣的亮眼,卻又毀滅得如此之徹底……

阿澈不知道該為這樣的父親感到驕傲還是羞恥。

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是他父親的翻版,無論相貌還是別的,他們拿同情或者厭惡的目光看他,不肯放過他,在他背後指指點點地說,他就是那個在遊艇上燒炭自殺的宗俊傑的兒子。

然而傅爺爺卻沒有,他隻是單純地把他當作故人的孫子來照料,他還欣賞他,固執地認為他終將成為男子漢。

雖然他不說:心裏卻非常喜歡這個剛強的老人,當他是親生爺爺一樣喜歡和信賴。

“爺爺,我想向你借一百萬。”沉默了好一會兒,宗澈突然說。

他等待著傅老爺子的驚訝和詢問,他也準備好了回答。

畢竟一百萬對傅老爺子來說,雖是很小的數目,卻也沒理由給他這個剛成年的小孩亂花。

然而他所認為會出現的情景統統沒出現,傅老爺子隻是若無其事地點頭說道:

“好,晚上到我書房來拿支票。”

宗澈卻忍不住了問道,“爺爺,你為什麼不問我這筆錢的用途,你不怕我拿去亂花嗎?”

“我相信你,阿澈。你開口向我借,就一定是有理由的。況且聰明人是會珍惜他的信用的。”傅老爺子微笑說。

宗澈霍地站了起來,大聲說:

“爺爺,謝謝你!我以後一定會用十倍的數目還你的!”

“笨小孩!別激動,別把我的魚都嚇跑了。”傅老爺子哈哈地笑說。

這一老一少在池塘邊一直待到太陽完全下山,才收拾好東西回去。

回到山莊,行雲流水似的小提琴聲從大廳傳出。

今天是小周末,周末家族聚餐向來都是傅家的老傳統。

“快走快走,童童在拉琴了。”傅老爺子喜孜孜地說。

傅氏家族經過三代人的開枝散葉,如今枝緊葉茂,單是第三代的後生小輩就有二十多人。

在眾多孫兒中,傅老爺子獨愛童童,自小便把她當成手心裏的寶貝那樣寵著。

而傅靖童也不負他寵愛,不單越大越美麗優雅,真如小公主一般,而且從小便苦練小提琴,在校內校外的少年賽事中都屢獲獎項,未來注定成就不凡。

阿澈站在玄關處,望著站在大廳的鋼琴旁,側頭拉琴的靖童,不免有些出神。

即使置身燈火通明的大廳裏,熱鬧的人群中,靖童仍隻沉浸在自己營造出的音樂世界裏,她愛她的琴,她的音樂。

她不知道,當她站在那兒拉著琴時,側垂的長發烏黑柔亮,神情溫柔沉醉,那一刻,全世界的光亮都聚集到她的身上。

雖然他總是在她麵前說反話,說她拉琴聲音像拉鋸,說她歪著脖子夾著琴的樣子像睡覺扭到了,然而在內心深處,他不得不老實承認,這時候的她是最美的,美得叫人怦然心動。

“阿澈,你擋在門口幹什麼?進去吃飯了!”

一隻大手捶了阿澈後背一下,立刻將他驚醒,他回頭看向來人。

站在他身後的是傅家最有名的花花公子,靖童的表哥傅靖陽。

傅靖陽在傅家第三代裏排行第三,人人叫他傅三公子。傅三公子生得一副明星相,而他見報的紼聞,也不少於任何明星。

傅三公子取下眼上墨鏡,眨眨眼睛笑問:

“在看什麼,這麼出神?裏麵有美女嗎?”

宗澈一下子漲紅了臉,幸好他今年夏天被太陽曬出了一副古銅膚色,掩飾了他

的失態。

“沒什麼。”宗澈沒進大廳,轉身便跑上了樓。

“吃晚飯了……”傅三公子還在身後叫喚。

“在外麵吃過了。”宗澈頭也不回地回答。

傅家人丁興旺,每個周末的家宴都熱熱鬧鬧,然而在這熱鬧的盛宴裏,宗澈總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總是感覺自己是個外人,這個所謂的家宴,並不是他的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