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隻是微微低下頭，繼續扶著涅天。這是她想要的答案嗎？或許是，但又不完全是。她曾經設想過，涅天的後|宮會有無數佳麗，涅天也會有王妃。但是卻沒有想到，此刻眼前的宮殿，空空如也。如果都是空的，她也能理解了，但是，剛才那個女人……涅天的王妃……
感覺涅天的手臂微微潮濕，翎這才想起，他半月前才剛從鬼門關中回來，這樣的行走，對他來說，著實太吃力了。
“不要往前走了，我們回去吧。”翎說著，手臂撐上了涅天的腰，那腰間的衣衫也已經汗濕了。
“翎，這裏就是我長大的皇宮，這裏……曾經有很多人……”涅天停下了腳步，卻沒有看翎，隻是望著前方漆黑的一切，眼中失了神。
“涅天？”翎感覺到涅天的情緒似有不對，趕忙用力托著他。她知道，涅天在這裏長大，必有一些不愉快的經曆，但是，不應該會是這般。
涅天突然轉身，將翎緊緊抱在懷中，似乎使盡了他身上全部的力量，“翎，答應我，不要離開我。”語氣深沉著，似有什麼觸碰了他心中埋藏許久的傷痛。
“我……”翎的話還未出口，就被涅天又一席話打斷了。
“翎……不要怕我，不要怕我，我不想騙你……”涅天的聲音低沉在寂靜的夜中，無比落寞，如喃喃囈語。
翎撫著涅天的後背，試圖給他所有的安慰，“涅天，我不怕，你知道的，無論發生過什麼事，我都可以接受。我不會怕你……”
“她們……都是我殺的……”涅天緩緩閉上了眼睛，身體已經開始顫抖，“她說的沒錯，我是個魔鬼。我的一幹兄弟，姐妹……都是我殺的。我的父王，母妃，還有父王宮內所有的妃子……”
“涅天，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去想。靜下來，你的心脈承受不了。”翎快速說著，試圖騰出手按住涅天的胸口，卻被他緊緊抱在懷中，一動也動不了。
“翎，我不怕這個世上有怨魂索命，不怕這個世上有因果報應，我隻要你，不管怎麼樣，我隻要你……”說著，涅天的身體似乎脫力了一般，卻不想壓著翎，緩緩就要向後倒。
翎趕忙伸手接住，她後悔了，後悔在這個時候又一次一意孤行，涅天此刻根本承受不了這些，“這個世上沒有冤魂索命，沒有因果報應，隻有咎由自取。”
她後悔了，她又一次……傷害了涅天，心中陣陣撕裂的痛，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做錯過什麼，涅天，我愛你，就愛你的全部，哪怕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我都愛。”
“翎，我羨慕他……”涅天的聲音幾乎輕不可聞。
“你到底在羨慕誰？”翎一直想不明白，涅天能夠去羨慕什麼人，而這個人，應該是她認識的。
“當年在竹樓，你懷裏抱著的那個人……”涅天收緊了手，將翎抱得快要透不過氣來。
然而，當翎聽到這句話，身子不由得顫抖了一下，當年，她抱著的那個人……宸影。涅天不會認識宸影，但是他應該能看得出，當時的宸影早已經咽氣了。而他，當時已經是一國之君，居然去羨慕一具……
“你為他沉痛，為他哀傷。你洗淨他的臉，將他放入墓中，三年了，每一個動作我都記得。你的動作很輕，異常小心，似乎怕他痛。你撕下衣襟蒙上他的臉，在最後一刻，你會流淚。揮劍刻下碑文，似要將自己的生命都斬斷……”
涅天低沉說著，不知他是否知道現在自己在說什麼。“當時，我隻有一個念頭，有一天我死了，如若能有一人如此待我，此生足矣……”
翎的臉上隻剩下震驚，手臂似乎與涅天的身體一同顫抖。她沒有想到，當時的涅天，遠遠看著她，將她的一舉一動刻入腦海中，居然，就成了執念。
“翎，答應我，不會讓我再羨慕他……”涅天說著，似乎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身體緩緩滑下，卻在同一時間，鬆開了手臂。
翎一把扶住涅天，卻已經感覺不到他的氣力，伸手探向頸間，跳動雖有些繁亂，卻並沒有大的波動，恐怕是心脈已經承受不住，昏過去了。
深深歎了口氣，她忘記了，涅天是個不要命的人，他想做的事，性命幾乎不在考慮之內。他此刻重傷初愈，完全可以在發現她的時候將她帶回去，但是，他沒有，他寧可自己承受回顧起往事的傷痛。隻因為，她想要知道……
好奇心會害死人，這句話，翎一直深知。所以，她兩世，好奇心都不重。但是此時此刻，她才明了，好奇心，真的會害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