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2 / 3)

停下來時,拿破侖想:還有什麼沒處理?對了,床罩下還有好些東西。他說:“我快不行了,時間已經不多,得馬上布置好後事。”忽然,他看到了奧斯坦的鑽石項鏈。當初,她出入杜伊勒裏宮盛會時,總是戴著這條項鏈,讓她增色不少。拿破侖離開馬爾梅鬆宮那天,奧斯坦親手將它縫入他的腰帶。現在,拿破侖把這條項鏈送給馬爾尚。那個金製鼻煙盒,拿破侖用最後的一點力氣,蓋上刻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的圖章,然後,把煙盒送給醫生,說道:“我鄭重地提出請求,為我進行屍解,對於胃部要仔細檢查。如果我的推測沒錯,我和父親死於同一種疾病。你可以從路易那裏得到我父親的病曆,把他與你的解剖結果比較一下。我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避免我的孩子也患上這個可怕的疾病。請告訴我的孩子,盡量預防,以免遭受與我相同的病痛。”六年間,島上的氣候令拿破侖情緒煩躁,他的肝痛也與此有關。幾天前,他還在指責英國人,竟然讓他住在這樣的島上,無異於謀殺。可是,他現在為什麼要求解剖屍體?這不等於否認了他之前的說法?他當然不會不明白,但是,為了兒子的安全,他隻能這樣做。他不希望孩子染上家族病。

接下來,拿破侖要給島上的政府發布公告。他開始口授:“總督先生,拿破侖帝王由於病痛的折磨,將不久於人世。茲將此事稟報於您……請貴國政府商量有關運送其遺體之事,同時考慮其隨從人員的返歐事宜。”

拿破侖說:“蒙托隆伯爵,你要在上麵簽字。”也許,這是他所有口授的命令中,最為精彩的一次。有誰能想到,久經沙場,敢於笑對死亡的人,在他離開人世時,可以坦然從容地安排後事,而且心境如此平和。

4月29日,拿破侖已經發燒了整整一夜,稍微清醒時,他又口授了兩份通告。一份談到如何利用凡爾賽宮,另一份是關於重建國民自衛軍的事情。他說:“我現在感覺很好,也許可以騎馬跑三十英裏呢。”可是,第二天,他就人事不知,陷入昏迷狀態,這樣持續了五天,直到去世。

在這五天的昏迷中,拿破侖偶爾有清醒的間隙,這都不會被他放過,抓緊一切時機發表宣言:“在我昏迷時,不管出現什麼情況,也不許英國醫生進來……你們必須忠於我的命令,不許做任何有損我英名的事。隻是,我的一生,弓拉得太滿……因此,法蘭西最終沒能實現我理想中的自由體製。不過,人民會理解我的心願。我相信,你們也會這樣,最後,請不要違背我們的準則,維護我們的英名!”

第二天,拿破侖頭腦中湧現出他的少年時代,科西嘉的往事一幕幕展現在眼前。忽而,兒子天真可愛的形象衝了進來,他對兒子的思念之情更加強烈。接著,他想到科西嘉島上有他的產業,馬爾尚一字不差地記下了他的口授:“阿雅克修那裏,有我的房屋及附屬建築,不遠處的鹽坑附近,有兩幢房屋暨花園,還有其他在阿雅克修地區的所有產業,都遺留給我的兒子。這大約有五萬法郎。我留給……”

這是拿破侖最後的一次口授。昏迷中,他仿佛看到了早年的戰友,大喊道:“德賽!馬塞納!勝利就在前麵!衝!快!我們……”

第二天,神甫主動來到這裏。在他衣服裏麵,好像有什麼東西不願意讓人看見。他說要與拿破侖單獨在一起,時間不長,他走出來說:“臨終塗油禮已經完畢。隻是,由於他胃的情形,其他聖禮不能進行。”

難熬的最後一夜!淩晨,拿破侖處在昏迷之中,蒙托隆聽到他在囈語:“法蘭西!……士兵們!……將軍……約瑟芬!”這是他最後的話。突然,他不可思議地從床上跳下來,緊緊地抱住蒙托隆,兩個人滾到地板上,伯爵都沒有辦法呼救。隔壁的阿香波聽到聲音,衝了進來,這才救出蒙托隆。也許,這是拿破侖最後的戰鬥,卻沒有人知道他要對付的是誰。

此後的一整天,拿破侖呼吸平穩。他好像要喝水,但已經無法吞咽。人們把海綿蘸醋放在他嘴唇上。屋外,正下著雨。屋內,一位昔日的伯爵,一個平民,守候在帝王的行軍床邊。

五點鍾,大西洋上風暴驟起,兩棵剛剛種下不久的大樹被連根拔起。與此同時,屋內的病人正在垂死掙紮,但是,沒有痛苦的表情。拿破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凝視空中,仿佛在尋找著什麼。太陽西沉時,一代帝王停止了呼吸。

中午,耀眼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拿破侖的屍體被放在書桌上,他靜靜地躺著,再也不會起來口授命令。周圍,有五名英國軍醫,三名英國軍官,另外,還有三個法國人。這裏成了臨時的解剖台,由安通馬爾基進行解剖。這個科西嘉醫生從拿破侖的身體裏取出肝髒,切開後,讓大家檢查,並解釋說:“各位,請看好,胃的潰爛部附著在肝上。我們可以得出什麼結論?那就是,聖赫勒拿的氣候,加重了胃的病情,陛下因此而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