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師父……」
「我不是你師父!」
「師父……」
「你敢再喊一次!」
「師、師父……」
少年的執拗讓任-氣到差點翻白眼,很想快馬加鞭遠離這小鬼,偏偏這飛騅好死不死的跛了腿;想施展輕功脫困,偏偏飛騅太重扛不走,他隻能慢慢往前行,由著這小鬼跟來。
思來想去,全都是這匹笨馬的錯!任-狠狠的白了飛騅一眼,飛騅隻能無辜的低下頭,慢慢一拐一拐的走著。
又不是-願意的,嗚!斷腿已夠-嘔的了,還被說肥,更讓-小小心靈受到重重一擊,現在又將錯全推到-頭上來……早知如此,當初皇上在選馬時,自己就裝病不跑了事,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逞什麼英雄嘛!
飛騅垂頭喪氣的踽踽行進。
見任-不再說話,少年心下竊喜,蹦蹦跳跳的跟上他的腳步與他並肩走。
「師父,我一定會好好侍奉你的,不管你是要吃飯、喝水、洗澡、上茅房,我都會服侍得妥妥帖帖!」
任-寒著一張臉,打算沉默到底,讓少年識趣的離開。不過,顯然這渾小子天生少根筋,不會看人臉色!
少年又開口了:「師父,我們要去哪裏啊?」
「很遠的地方,而且很、危、險!」任-齜牙咧嘴的恐嚇,要他知難而退。
聽到任-這樣回答,少年不以為意的又說起話來:「很危險啊?沒關係,再難走的路,徒兒都會跟著你走的。」
是嗎?任-挑起一邊眉毛,對少年的膽識稍稍感到佩服。他看向少年,冷淡的目光逐漸柔和起來。
這小鬼似乎是個可造之材,若不是自己急著去新疆,收他為徒也不是件壞事嘛!
「因為……」少年隨即又天真爛漫的對任-笑開了臉,「師父你有那麼厲害的神功,一定會保護我的!所以跟著師父,徒兒不會有危險,你說是不是?」他的小臉上掛滿了孩童的無憂無慮,與不知從何而來的完全信賴。
任-柔和的目光瞬間又轉為淩厲,瞪著少年開心的笑臉,任-當下做了決定。
這小鬼是個麻煩,一定、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別再跟著自己!
※※※※※※
任-和那少年此時在安定城內某座客棧。
「嘶——呼嚕呼嚕……嗯嗯……好……咳嗯……咕嚕……唔……」
聲音停止的-那,四周安靜到連老鼠奔過頂上梁柱的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任-瞪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碗盤,連口飯都還沒扒進嘴中。碗盤交疊的縫隙中隱隱可見後麵有個黑影在晃動,他放下碗,-起了眼,看著那黑影的舉動。
坐在碗盤後方的少年抹抹嘴,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好飽啊!他已經好久沒這麼滿足過了,肚子中那種充實飽滿的感覺,是任何事都不能比擬的舒暢啊!
無視客棧內眾人訝然的神色,少年又伸出手探向一個碟子。
碗盤的另一頭,任-因這個動作而劍眉一挑。這小鬼還沒吃夠嗎?
打從兩人一入客棧坐走後,少年就眨巴著眼用近似渴望的目光望著他,欲言又止;而當自己將菜單遞給他,說了句「想吃什麼就點。」之後,就瞧見那小鬼神色陡地一亮,劈哩啦啦的將那份單子上的菜名從頭至尾複誦了一次……這麼說也不盡然全對,因為很多字他也念不出來,但那跑堂的竟也很有默契地將那些菜全端出來了。
從第一道菜到最後一道菜上來的時間裏,少年的筷子從沒停過、碗從沒放下過、聲音也從沒停止過,直到那聲飽嗝傳出,一切才又恢複靜止,怎麼現在又要吃了?
從縫隙中,任-看見少年將那個碟子上剩下的一塊紅燒肉夾起,遞給他,「師父,這個給你吃。」
這可是他在「百忙之中」特地替師父留下來的呢!
任-的嘴巴微微抽搐了一下。
「你吃吧!我不餓。」看見少年那種有如乞丐般的吃相,還一直聽到可怕的狼吞虎咽聲,已夠讓任-倒盡胃口了。
難道都沒人教過這小鬼吃飯時該有的禮節嗎?
一陣亮光閃過——
任-敢發誓他真的有看見少年眼中的那抹竊喜。
然而少年卻在一吞口水後又囁嚅道:
「徒兒吃飽了,這是徒兒特地留下來孝敬師父的。」
吃飽?廢話,在吃了五碗飯、三盤菜、一隻雞、一碟紅燒肉和兩條黃魚後,能不飽嗎?更別說這飯錢是他任-付的。孝敬?等這小鬼會賺錢後才有資格說這種話!
任-沒好氣的懶懶回道:「你就拿去吃吧!我現在不餓。」
那道亮光又是瞬間一閃——
「那……」少年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徒兒就不客氣了。」
沒有遲疑,他使將那塊紅燒肉咕嚕一聲吞入腹。
還真快!
唉……
任-頭痛的揉了揉額角,思索著接下來到底該如何是好。他頎長的身形在高疊的碗盤映襯下,竟顯得有些渺小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