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芳心一縷情絲係(1 / 2)

自我記事以來,柳叔在我心裏就如同親人一般。雖然我知道,他並不是阿爹的親弟弟,但阿爹尚在人世的時候,和他的關係卻比親兄弟還要親。他對我和遠誌,也從來都像是對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有加。

在我還不滿兩歲的那年,體弱的阿娘生下遠誌後血崩而逝,極疼阿娘的阿爹傷心欲絕,抱著阿娘的身體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更丟下我和剛出世的遠誌不管不問,要不是柳叔趕來小心翼翼地照顧我們,或許我和遠誌早就餓死了。

阿爹自沉痛之中清醒過來後,後悔自責不已,便在我和遠誌懂事後,常常提起這一段往事,並再三囑咐我和遠誌,要我們把柳叔當成自己的親叔叔一樣看待,長大之後更要像孝敬阿爹一樣的孝敬柳叔。阿娘去世後,阿爹積鬱成疾身體每況愈下,纏綿病榻數年後也撒手而去。自那以後,在我和遠誌心裏,就把柳叔當成了阿爹。

以前我年紀小,醫術淺,隻知道柳叔有老寒腿還喜歡喝酒,對身體很不好,卻不知道柳叔為什麼那樣喜歡喝酒,喜歡把自己灌得爛醉。自醫術有些進步後,我便常常纏著身邊的人,拿他們做試驗,來測試自己診脈看病的準確程度。柳叔還當我是小孩子一般,毫不在意地把手伸過來,我一診之下大為痛心,原來柳叔體內早已是五勞七傷了。

醫書中雲:久視傷血,久臥傷氣,久坐傷肉,久立傷骨,久行傷筋,是渭五勞所傷。大飽傷脾,大怒氣逆傷肝,強力舉重久坐濕地傷腎,行寒飲冷傷肺,憂愁思慮傷心,風雨寒暑傷形,恐懼不解傷誌,是渭七傷。

我實在難以想像柳叔年輕時曾做過什麼,看這情形體內已是沉屙多年。胸脈積水,肝髒勞損,腎髒囊腫,膽囊發炎,肩頸腰腿無一處完好,身體狀況簡直是糟糕透頂。我幾乎難以想像這樣一個渾身是病的人,居然還能一直站立到現在。如果不是每天飲酒來麻醉自己,柳叔發病的時候,該有多麼的痛苦啊!我真的很恨自己沒能早一點發現柳叔的病情,早一點替他治療,就算現在立馬開始醫治,也實在是太遲了,最好的結果隻能是壓製住病情,不讓他變得更嚴重罷了。

我忍著淚抓了一堆草藥,仔細地叮囑著柳叔,讓他務必要每天按時按量煎服。柳叔還是像以前一樣滿不在乎地笑我嘮叨,滿不在乎地繼續喝著壺裏的酒。而我卻不忍再像以前一樣搶他的酒壺,勸他少喝一點了。柳叔現在的情形,就像一輛破舊得即將散架的馬車,不知哪天走不動了就會散落一地,在那之前,還是讓他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我把柳叔的身體情況悄悄告訴了蕭大哥和遠誌,想讓他們以後沒事的話,盡量少去打擾柳叔,好讓柳叔多一點休息的時間。蕭大哥和遠誌聽了也很是難過,兩人悶在家裏忙活了幾天,做出了一張奇怪的木椅,說是要送給柳叔的。

那木椅連著靠背,前端兩個小輪子,兩側各有兩個大輪子,上麵連著搖柄,椅子前麵還帶著一個擱腳的腳托。蕭大哥還特意讓我縫了兩個壓著棉花的椅墊和靠墊固定在上麵。做好後,遠誌興衝衝地坐上去示範,原來手搖木椅兩側的木柄,輪子就能帶動木椅向前了,前端的兩個小輪子還能幫助調整前行的方向。

我驚奇地看著那張奇特的椅子想,蕭大哥發明的東西,總是那麼神奇實用,對於不能行走的病人來說,這張木椅將是多麼大的福音啊!

蕭大哥和遠誌一起把椅子送去了柳叔家,說當他老寒腿犯了走不動路的時候,可以坐在那張椅子上行走。柳叔看了十二分高興,從此便將那張奇怪的椅子視若珍寶,逢人便拿出來顯擺一番,鎮裏的人見了都嘖嘖稱奇,直誇蕭大哥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無知不知無所不能。卻不知道,這位他們嘴裏的文曲星,早兩年還是不識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