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風雲變幻,一日城歸此國,來日,便可能已換了主人。
意皇發覺不好,便使人在國內到處抓壯丁入伍,原本十戶一丁的兵製,現在,已全然不顧,凡是男子,統統捉走,連八九歲的孩子,五六十歲的老者,身有殘疾的人,都不肯放過一個。
本是春天時候,缺了幾十萬的青壯,就已是讓意國的春耕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如今又這麼一抓人,田間地裏,哪裏還有人耕種?婦人們哭天抹淚,老人們缺人奉養,孩子們無人教訓……此時的意國,說是哀鴻遍野,也是半點兒都不為過!
納蘭雪帶了兵一路向著汲水城的方向攻打,沿路在城裏以市價購買補給和水糧,對城中百姓,不奪不搶,不欺不辱,遇上有城中有德高望重的老者的,還會親自登門拜訪,碰上城守魚肉百姓,為官不清的,便立一個公堂,聽百姓們來列數過往罪惡,依著莫國律法,罪大當斬的,便使人拖去砍了,腦袋掛到城門口,給百姓們唾棄一月,罪大卻不當斬的,就依法定罪,該關的關,該發配的,傳書昭陽城量刑司之後,押送苦寒之地為奴。
對那些城守遭了處置,沒了城守的,納蘭雪便修書司馬青,讓他遣一個合適的人來擔任,新城守到任之前,便有城中有賢名的人,臨時代管。
旁人帶兵,一路攻打進攻,沒有後方補給,人都會越打越少,而納蘭雪,卻是一路前進,一路收編所過之城的城防兵將,待打到了汲水城下時,她原本的一萬輕騎,五千弓弩,已經變成了三十萬大軍!輕騎,重騎,輕甲步兵,重甲步兵,弓弩手,樣樣俱全!
讓意國懊惱尷尬的是,納蘭雪帶了她的兵,孤軍深入,從莫意邊境的天月城,如一把利劍,直直的刺入到了汲水城下,這一條通路兩側的意國城池,城守無一例外的據守不出,更有的,一待納蘭雪所領的軍隊與之齊平走過……就掛出了代表莫國的蛇龜錦旗,不戰而降!
被兩個白獨羽遣往前線的老將,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暈,從前線一直“扛”回了汲水城的白寂風,這時,已全然沒了往日般得孩子氣,他未穿錦袍,隻著了一件素色的單衣,站在城門上麵,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站在軍陣最前的納蘭雪。
因氣急攻心,白獨羽已在前一日夜裏亡故,依著白獨羽早就寫好了的詔書裏說的,此時,白寂風,便是意國裏理所應當的承位者,若……意國不亡,將來,他便該是登基繼位之人……
“納蘭雪,我隻問你一句,你就當真沒有,哪怕是一點,對我動過心麼?”
秋風蕭瑟,昔日裏桀驁不遜的男子,臉色蒼白,立於城頭,聲音裏,帶著竭斯底裏,“我到底哪裏不好,不稱你心意?你告訴我,我改,改到讓你滿意,讓你喜歡我為止,不行麼?我……你該是也發現了,我已不再跟以前般得,不求上進,胡鬧蠻橫,我……我是真的喜歡你的……我……就真的沒有半點兒的可能,能跟你在一起麼?!”
納蘭雪不為所動,隻安然的騎在馬上,目光落在汲水城南門門楣上青石雕刻的那三個大字上,已勾畫了十幾遍,如今已是九月,還有三個月零七天,就是江越的祭日,她如計劃般得打到了這城下,剩下的,就是占了這城,刨掉意國皇家的列祖列宗,為他修陵。
沉默許久,見白寂風依舊是雙手扶著城牆,身子前傾的在等自己回答,納蘭雪才不得不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氣來,微微抬頭,眯起眼睛,看向了他,“白寂風,你我本就殊途,何來同歸?”
她承認,短短幾月的工夫,白寂風已經變了很多,至少,已不再像以前般得,讓人隻是看著,就覺得討厭了,但,變與不變,有何不同?
江越已經死了,意國也已經成了砧板上的魚肉,覆水難收,覆水,難收。
“我把江山贈你,也不可麼?”
白寂風咬了咬唇瓣,因為過於使力,而把唇瓣咬破了,血味兒進了他的嘴裏,嗆得他一陣咳嗽,待喘平了氣,更似想明白了什麼般得,抬頭,又看向了城下,正仰頭看他的納蘭雪,“昔日,是我和父皇糊塗,想要使些捷徑,把你迎娶回來,而讓你的君王生氣為難了,這,是我和父皇的不對,但,如今,父皇已經駕鶴,我也知道自己錯了……你就不能大度一些,原諒我,再給我個機會麼?!”
“你便是不給,我也可自己奪來,贈與不贈,有何不同?”
未等白寂風把話說完,納蘭雪便勾唇一笑,那笑,隻讓人覺得,冷得刺骨,“況且,今日,納蘭雪也並沒打算,給你捧璽受降的機會,太子殿下,將來,《莫國誌》上會這樣來寫,意亡於昭和二年秋,紅顏將軍怒其不降,命手下兵將盡屠皇族,掘皇陵,以陵中秘寶,犒賞三軍,莫皇怒,削其官職,貶為庶民……”
納蘭雪的話,讓城上和城下的人,都是吃了一驚,這一路走來,十幾座城,她從沒讓兵將屠過一城,對城中百姓,亦是和善可親,可……今日,她,這是要鬧哪樣!?她明明知道,這般的做了,會惹怒莫皇司馬青,遭天下人指責,甚至,在史書上,給自己的生平留下汙點……還是這般的堅決執拗,她……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