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風斷的心情平和了些,又洗了把臉,整理了衣裳之後,天色便已經有些晚了。
未及出門兒,樓下,便上來了一人,敲響了仲繼的房門。
“什麼事兒?”
仲繼正在忙著幫風斷梳理在被子裏拱亂了的頭發,聽到有人敲門,便是微微一停,扭頭,看了過去。
“門外來了位公子,說是來接風斷小少爺回去的。”
白玉樓裏的人,皆不知曉,風斷是仲繼的弟弟,隻當,他是哪個世族大家裏的小公子,天天遊手好閑,來尋他玩耍的。
對此,仲繼也是佯裝未知,一直未曾說破了去,以防,讓人再看低了風斷。
“你去告訴一聲兒來人,風斷剛才不小心摔了,哭了一陣兒,把頭發給鬧亂了,我幫他梳好,就送他下去。”
仲繼答應了一句,便加快了手底下的速度,在他想來,風斷終究是被人養在後院兒裏的,此時,天都暗了,還未回去伺候,定然,是要惹了主子不快的,這才隻是使人來催,而不是直接用抓得,已是給足了麵子,自己再不趕緊的幫他打理好,可就是,在給風斷找難看了!
“好嘞!”
門外來稟報的人痛快的答應了一聲兒,就小跑兒著下了樓去,管事說了,這風斷小少爺,可不是個尋常人兒,不管什麼時候兒來,都得好好兒的伺候著,再加上,仲繼公子這白玉樓的當紅倌人,是與他關係交好的……
嘖,這一聽,就是出手闊綽的大戶兒,不好好兒的供著他,還供著誰去!
要知道,仲繼公子,可是白玉樓裏,出了名的愛財如命,但凡是能得他青眼的,哪個不是拿銀子砸出來的?
“你家主子使人來尋你了,你這般晚的回去,該不會,遭他教訓罷?”
仲繼頗有些緊張的抿了抿唇角,給風斷的發髻上加了一支玉簪,然後,拉著他從椅子上麵,站了起來,“要不……我同你一起回去,跟你家主子說說今兒晌午發生的事兒?”
“風斷!”
未及風斷來得及回答,便聽得門外,傳來了一聲兒焦急的低喚,一個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箭步入屋,一把從仲繼的手裏,搶過了風斷,然後,開始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他來,“摔著哪兒了?有沒有摔破皮子,傷著骨頭?還疼不疼了?!”
來人是靜童,早就奉了江越的令,等著風斷回去晚了,就冒充他的主子,來演一出兒接他回去的戲的,此時進門,自然是直衝著風斷就過去了,看都不看仲繼一眼,半點兒不差的,依著之前練過了若幹遍的樣子,演了起來。
“主,主子?你怎麼……怎麼親自來了!”
風斷被抓得一愣,緊接著,就露出了“吃驚”的神色來,忙不迭的,就要跟靜童這“主子”謝罪,“風斷,風斷……”
“恩人放心,風斷沒事兒,隻是晌午的時候,在我這裏巧遇了莫國的五皇子殿下,被嚇著了。”
見風斷的“主子”這般緊張他,仲繼不禁舒心一笑,俯身,朝著靜童,恭敬的行了個大禮,“待回去了,好好兒的睡上一覺,明晨醒來,就該沒事兒了。”
“你就是……風斷的哥哥?”
這時,靜童才似剛剛發現了仲繼一般,微微一愣,扭頭轉向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三遍,然後,又看回了風斷,“你整日誇他,這裏也好,那裏也好的,今日見了,我倒是覺得,也就那樣兒,遠不及你。”
“主子……”
風斷頗有些“害羞”的揪著靜童的衣袖,半是撒嬌的,嗔了他一句,“你怎麼好……”
“反正,在我看來,你總是最好的!”
靜童爽朗的笑了一聲兒,伸手,把他給橫抱了起來,衝著仲繼點了點頭,算是別過,就轉身出了門去,“我且帶他回去了,這幾天,容他在家裏養一養,過些日子,再讓他來尋你玩耍!”
……
一直過了十幾天,仲繼都沒再見到風斷,心裏雖是掛念的緊,卻也覺得,他能得靜童那麼個會疼惜他的好主子,也是值得慶幸的很,隻是不知,這樣的疼惜,能持續多久,夠不夠一生。
仲繼做夢都沒想到,他再次見到風斷的時候,他已是跟之前時候,變得大不一樣!
仲繼的房間是在白玉樓的二層上麵,一個非常安靜的角落,不出門來,根本不可能聽到門外有人喚他。
若非這一日,他突然覺得心慌難受,打算出門兒去走走,決計不可能聽到,外邊兒的聲音傳進來!
“誰準你們這般待他的!滾開!”
聽到門外傳來風斷帶著哭聲兒的叫喊,仲繼先是一愣,繼而,便提了衣擺,快步走了出去,果然,就見到了風斷站在白玉樓的大門前,被下人擋在了外邊兒,一邊哭著,一邊喊他的名字!
這時的風斷,衣裳破了,頭發亂了,髒兮兮的臉上,被眼淚衝出了一道道兒的“溝槽”,又遭了衣袖一擦……頓時,就和成了一團團的泥!原本好聽的聲音,這時,也沙啞的不成樣子,隻讓仲繼看著,就忍不住心疼了起來!
“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斷兒?”
仲繼忙不迭的把風斷帶回了自己的房間,使錢賞了下人,讓人搬來木桶和洗澡水,又拿了自己換洗的衣裳出來,給風斷備在了一旁,“是你家主子厭棄你,不要你了麼?你說你,你怎不早點兒來找我呢!”
“主子沒厭棄斷兒,主子他,主子他為了保護斷兒,死,死了……”
風斷一邊拿衣袖擦著眼淚,一邊跟仲繼哭訴,這些日子以來的遭遇,“那一日,主子把斷兒接了回去,也不知,是,是怎麼被那個壞人見著了,那壞人以為,以為主子是來找哥哥的,就,就……卑鄙的陷害了他,說他是……是通敵賣國……那人帶了,帶了好多的官兵,把,把宅子給圍了,要抓主子……主子,主子他為了保護斷兒,就,就把斷兒塞進了廚房裏的一個倒扣的舊水缸裏麵……待,待等到官兵都走了,斷兒,斷兒從水缸裏麵爬出來,就見著,見著……所有的人,都,都死了……滿滿一院子,都是,都是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