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天起,莫盡言的話就少了許多,對俞思冕也疏離了許多,甚至第二天晚上就一聲不響地收拾出前艙,搬到前艙去睡去了。
俞思冕看著他收拾東西,張了張嘴,想喊住他,但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看著沉默的莫盡言,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有很多次想找他來談談,但是也知道談不出什麼結果來,自己表現得太熱情,恐怕又會造成這孩子的錯覺,太冷淡,恐怕隻會讓他更疏離自己。這種事,隻能讓它隨時光的流逝慢慢淡忘,希望他能夠淡忘吧。
白天,兩個人分別立在船頭和船尾,一個劃槳,一個搖櫓,配合默契地劃著船,但是卻甚少交流。俞思冕有時候就著路上的見聞征詢一下莫盡言,總是他問什麼就答什麼,很少有話題之外的交流。俞思冕現在最盼望的,竟然是每天的吃飯時間,莫盡言每次做好飯菜,都會主動開口說:“俞大哥,來吃飯了。”那語氣中,還聽得出幾分親切來,讓俞思冕很是懷念。兩人隻有在飯桌上還能表現出一些溫情,俞思冕會主動誇飯菜的口味,莫盡言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心裏還是很愉悅的,俞思冕夾給他的菜他會一聲不響地吃掉。
其實這些日子,莫盡言的心如同在油鍋裏煎熬一般,一忽兒浸滿了憂傷,一忽兒又充滿了悔恨,他想到不久便要和俞思冕分別,便後悔死自己逞口舌之快,將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如果不說,那還能繼續同俞思冕做一對親密無間的兄弟,還能繼續呆在他身邊。如今說出來了,他便不知怎麼去麵對俞思冕,哪裏還有臉麵繼續呆在他身邊,隻想趕緊將他送到地頭,然後獨自找個地方慢慢療傷。
古田溪蜿蜒曲折,水道多變,時而是深潭,時而是險灘,十分不好走,船行速度也就慢了下來。這天上午船上了一個叫青龍的大灘,中午時分,終於爬上灘來,泊在一個平靜的水潭裏歇息,除了他們的小船外,還有不少其他船隻,有上行的,也有從上遊下來的,大家都憩泊在水潭內。
做飯之前,莫盡言下了一次網,吃過飯,他難得主動地對俞思冕說:“俞大哥,回船艙裏睡個晌午覺吧,下午有個比較難上的淺灘,可能會比較費勁,我們先攢點氣力。”
“你也睡嗎?”俞思冕問。
莫盡言點點頭:“嗯,我也睡。”
俞思冕不是第一次和莫盡言上灘,兩天前上了一個水流湍急的淺灘,全是靠莫盡言一個人撐著竹篙劃過來的。今天上午的青龍灘雖然不算險,但是灘長水急,需要憑著一口氣劃上來,否則隻要一鬆懈,船就會被衝下去,前頭做的功都白做了。兩個人各自拿了一根竹篙,一左一右、一前一後輪流著將船撐了上來,卻是費了不少功夫,體力損耗也比較厲害,難怪莫盡言會要求他休息一下。
俞思冕躺在床上,想著今天和莫盡言配合默契地劃船,雖然話不多,卻難得心有靈犀一般。莫盡言一聲“走”,一聲“收”輪流著發號令,你的篙一下去,我的篙便收了上來,我的篙剛一著底,你的篙便離了水底,幾乎分毫不差,穩穩地將船送上灘來,絲毫沒有做無用功。這其中如果兩個人沒配合到位,湍急的水流便會將船衝卷下去,又得重新再來。這孩子還有不錯的指揮天賦呢,俞思冕想道,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耳畔聽著岸邊上人家在叮叮咚咚地鑿船,鐵鑿子鑿在船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些日子,俞思冕已經聽習慣了沿岸此類造船補船的聲音,覺得如同音律一般悅耳,慢慢將人送入夢鄉。
莫盡言睡醒來的時候,已經未時三刻了。這天是陰天,雲層本來就很厚,此刻更是壓到了山頭上,北風一陣緊似一陣,比上午的風大多了,看起來似乎要下雨。原本潭中泊著的船隻已經走得寥寥無幾了。他皺皺眉頭,風這麼大,對一會兒上灘實在不是件好事,阻力太大,恐怕要下水才能夠將船弄上灘去。
俞思冕還沒有起來,他大病初愈,這些天幫著劃船,也是夠累的了。莫盡言也不去叫他,自己先去將撒下去的漁網收了起來,這潭水幽深靜謐,適合魚類生長,而且尤其能養大魚。漁網收起來,果然捕獲了兩條五六斤重的魚,一條草魚,一條河鱸,都活蹦亂跳的,還有好些大大小小的魚,莫盡言將還鮮活的魚放在水艙內養著,已經死了的用個盆裝著,待晚上再來收拾。
他劃著船去收網,船在水麵上顛動著,俞思冕在顛簸中醒來了。起來一看,發現莫盡言正在收網:“小莫,要我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