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盡言站在船邊,看著油漆剛剛幹掉還未來得及刷第三遍漆的三艘船,有一群士卒正在忙著做船入水的準備工作,有些故作驚訝地說:“咦,這船就要下水嗎?看起來好像隻刷了兩遍漆,而且漆也才剛剛幹啊。”
兩個官兵對造船的事全然不懂:“我們也不知道。”
莫盡言說:“我爹是個木匠,我看他每次做木器都是刷至少兩遍漆的,要下水的器物那就還要多刷兩次,說這樣才能耐泡、經用。我看這大船,似乎隻刷了兩遍漆,這樣若是下了水,恐怕很快就會剝落,這麼大的船,恐怕也用不了多久就會壞的。”說完一臉惋惜的樣子。
兩個官兵麵麵相覷,這事他們不懂得,但既然是自己衛所的船,當然還是盡善盡美的好。和氣的士卒問:“果真如此?”
“千真萬確。”船是我造的,難道會不知道。
和氣的士卒猶豫了一下,對另一名士卒道:“小肖,要不跟咱們百戶大人稟報一聲?”
叫小肖的士兵點頭:“我覺得應該去稟告一聲,反正衛指揮使大人在,聽不聽是他的事了。”
此時俞思冕正在島上的木棚裏和幾位千戶商量如何將船移到水中去的問題,萬安所的一名百戶走了進來,在萬安千戶劉寬耳邊說了句什麼。
劉寬皺了一下眉頭:“真有這事?”
那名百戶點了下頭。
俞思冕看著劉寬:“劉大人,可是有事?”
劉寬恭敬道:“回大人,方才我的屬下在海邊發現一名迷失方向誤上南竿島的漁民,那漁民據說頗通木匠活,說島上那三艘新船隻刷了兩遍漆,還不能下海。”
俞思冕眉頭一挑:“哦,這倒是有趣了,將人帶過來。哦,不,還是我們過去看看吧。”俞思冕的第一念頭便是覺得蹊蹺,我們剛上岸,就有漁民迷路到此,並且還知道這船隻刷了兩遍漆,這說明什麼問題呢,不由得興趣盎然。
這說起來還是莫盡言關心則亂,若是他不主動說船隻刷了兩遍漆,誰也不會注意到他頭上來。但是他說了,就完全把自己暴露出來了。
俞思冕到的時候,莫盡言正在向那幾個士卒展示自己的雕。許哥正在空中盤旋,見到許多人過來,便長嘯一聲,撲騰一下向莫盡言衝下來。
與俞思冕同來的人不知道這雕是莫盡言養的,以為這猛禽來襲擊人,便有人迅速搭箭彎弓,抬手便是一箭。
莫盡言聽見箭聲,心裏一涼:“許哥小心!”便顧不得掩藏實力,飛身一躍,想要抱住許哥,然而已經遲了,那支箭擦過他的手臂,堪堪射中了許哥的右翅,許哥尖聲嘶叫了一聲,直接墜了下來。
士卒小肖連忙喊:“箭下留人!”
那些正要再發箭的人連忙住了手。
莫盡言抱住許哥,在地上翻了個滾,也顧不上別人,連忙給許哥查看傷情。所幸利箭並沒有射穿許哥的翅膀,而是從擦過了右翅邊沿,縱是如此,也流下了好幾滴血。
莫盡言急得眼圈都紅了,早知道就不該聽他們起哄,讓許哥表演的:“許哥,對不起,不疼啊。”一麵從懷裏摸出金瘡藥,迅速給許哥撒上。
俞思冕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莫盡言,他眨了眨眼睛,睜眼仔細瞧去,那人背對著自己,正不知道在說什麼。他猛盯著那背影看了數眼,確信是自己認錯了,小莫的背沒有那麼寬,身量也沒這麼高,身手更是不可能這麼矯健的。這人說自己是個漁民,但從剛才的身手,就不可能是個普通漁民,海盜還差不多吧。
倒是跟在一群人後麵的溫建呆住了,他聽見那一聲熟悉的許哥,這不是莫盡言的聲音嗎?他顧不得失禮,連忙越過前麵一幹大人,跑到莫盡言身邊:“莫盡言,真的是你?”
莫盡言嚇了一大跳,抬起頭來:“溫教頭?”
溫建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果然是你!”
那邊俞思冕如遭雷擊,隻覺得天地旋轉,掉了個個:“小、小莫?”
莫盡言不知道那邊還會有他熟悉的人,更沒想到還會有他朝思暮想的人,隻是含著淚對溫建笑:“教頭,你也來南竿島了?”
溫建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也禁不住動容:“你怎麼來這裏了?上回你哥去了之後,就再也沒見到你了。你去哪裏了?方才要不是你喊那一聲許哥,我哪裏知道居然是你。”
莫盡言一笑,眼淚便滾了下來,他拭了一把淚:“許哥走的那陣子,我正好馴服了這隻雕,我師父想念許哥,就管它叫許兒,我就管它叫許哥了。它陪著我,就好像許哥一直都陪著我一樣。”
溫建含淚拍了拍他的肩:“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我們。”
士卒小肖突然出聲說:“溫大人,衛指揮使大人讓你帶著莊言去見他,他就在木棚裏。”
溫建回過頭來,發現剛剛來的人全都散了。“知道了。小莫,你怎麼換了名字?”
莫盡言抱著許哥,笑著擦幹了臉上的淚珠:“出門在外,換個名字方便一些。”
溫建看著他,歎了口氣,沒有再追問什麼:“走吧,我帶你去見衛指揮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