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沐浴著京都的暮景,幾多悲涼。戰亂終究沒能消弭,離經數月,爆發到從未有過的高度。
陳英躲藏在軍營的最深處,每日淪落到燒火做飯,衝鋒陷陣自然也用不到她。呈然,對於她這種小命要緊的人,是不會為了出風頭,而要求上前線的。
“你多大了”如今陳瑛多了一項活計,便是照顧傷員。傷得太重的也是輪不到她,輕傷著包紮之類還是足夠應付得來。陳瑛正聊天的小孩,才十五六歲,竟然是主動要求上戰場。陳瑛可以明白男孩子的熱血,可是依舊勸想要勸他。
將軍百戰死,將士十年歸。可是,又有多少平民能靠著功勳,榮歸故裏的?!
然而,這些薄弱的諫言又有何用?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不盡相同,誰用能改變誰?世界觀?真可笑,自己又有什麼道理去指著別人……
“十五足矣!”男孩語氣裏充滿自豪,目光灼灼。
“那真是小男子漢了!”陳瑛揉了揉男孩的頭發,溫柔地笑了笑。
“不,我是一名將士!”
“嗯,你陳大哥我知道”陳瑛一邊收拾著藥囊布料,一邊和男孩說著些家常。
皇宮的梨花林應該早就敗了吧,日落日升,便是月餘。
戰事頓時僵持下來,盡管這般也不斷有摩擦和鮮活的生命消亡。
“陳大哥,明天我就可以真正上戰場了!”男孩興衝衝地跑到陳瑛所在的醫帳,厚重的鎧甲穿在他身上顯得格格不搭。
“瞧你慌張的”陳瑛整理藥包的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有些勉強地笑著掏出帕子來,“看著汗流的。”
“陳大哥,你怎麼了?”男孩似乎感覺到了陳瑛的不對勁。
“沒什麼”陳瑛勾起嘴角,輕鬆的說道:“為你高興的。”
兩人雖沒有半分血緣,這兩個月相處來,陳瑛以將男孩當做弟弟了。而男孩也是願意與陳瑛來往,說些貼己的話。
聽到這個消息,陳瑛變惴惴不安無法安下心來。那麼多人死,陳瑛覺得自己快接近麻木了。可是,阿傑怎麼可以有事呢?才十五歲,半大的還孩子就應該在大人跟前犯熊撒嬌,如今卻得那麼血淋淋地麵對……
不行!陳瑛重重放下說中的醫書,帶動帳中的燭火無風自動。
從三個月前,慕容便開始駐紮軍營夜宿其間,陳瑛決定找他談談。可是用什麼名目呢?軍政大事,又怎能由著一小女子擅自多嘴。這樣想著,陳瑛又止住了剛邁出去的步子。
弱!真是一無是處。陳瑛幾乎要被自己的無能為力氣哭了!
“我還能做些什麼,我真是白白活著!”陳瑛攢緊自己的手掌,很緊很緊很久很久……
白色的燭蠟淚滴成台,在沒有雞鳴與犬吠之中燃燒到了盡頭。
第二日,便傳來那男孩戰死之消息。當然,不可能有將領通報追為烈士之類。得到這個信息,陳瑛還是通過一位老兵。
聽到這個消息,陳瑛沒有哭。也沒有說話。她不明白自己應該想些什麼。是的,連思考也停滯下來了。一切,都隻能是她一個人消化,連安慰也隻是火兵頭草草地說了兩句。
也不能怪世情薄,人情惡。畢竟丈夫誓許國,憤惋複何有?功名圖麒麟,戰骨當速朽。要出人頭地,抑或者是保家衛國,便得做好拋頭顱、灑熱血的準備。
一場戰役下來,其他人照樣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終究安南王帶領下的軍隊,打得方氏一族節節敗退。
戰役已經持續了將近四個月,應該要結束了吧。原本想趟這渾水的宋齊兩國,收到消息後取消了計劃。決定靜而觀之,待收其利。如今,完完本本的都是秦國人的自相殘殺。
蕭索肅穆的氛圍,還是有的吧。誰又真的願意對自己的同胞兄弟動手呢?!可惜,各為其主……
如陳瑛曾想,主動出擊的會是慕容席雲。以扶天子,清君側的名號。助天子滅佞臣,討伐方氏。也不曾料想到,一直風流不恭的他,竟然有著這般厲害的軍事天賦。這樣的人,該是天生的將領。指揮氣定神閑,運籌在握。遇到突發事故,也有若了然於胸。平靜自若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更為奇怪的是,這次的混亂,沒有半點劉青雲的消息。陳瑛對此困惑不解。好似,一直……
不可能有這樣傻的人,白白讓他人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