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下有雙 1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正如施文然所想，這一日醒來，雨已經停歇，隻能聽見淅淅瀝瀝的水聲，那是積壓在竹簷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落的聲音，而一睜開眼，就看見弋傾文平靜溫和的側臉。
似乎還是無法從昨天那一陣心潮起伏中緩和過來，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為自己的結局設想過很多遍，一遍比一遍壞，可是怎麽也想不到，上天卻給了他一個完全不同的結局，而這個結局太過美好，反差太大，對比太強，所以直到再一次睜開眼，還是有種恍若夢中的錯覺。
弋傾文……伸手輕輕去摸他鋪散在床上那一頭的長發，施文然執起一縷放至唇邊，發香隱隱，深深吸進一口香氣，肺腑驟然清淨。抬眼望去，閉眼沈睡的這個人，一掃平日輕佻縱情，側臉的線條柔和平順，再沒有初見時的極端尖銳，偏激傲慢……密長的睫毛動也不動地靜靜闔著，即便有層層床帳遮掩，光線依舊射了進來，淡淡地照在他的眼睛，睫毛便映下微微的陰影。
手指跟著目光緩緩移動，來到他直挺的鼻梁，感受著他綿長的氣息，感受他單薄的唇色在光暈之下溫軟柔貼……忍不住就低下頭親了上去，親得很細也很輕，然而停留不過片刻，抬起頭時，就撞進一對豔然含笑的眼眸。
習武之人五感敏銳至極，弋傾文早在施文然睜眼那一刻便已醒了過來，他忽然發現自己果然還是無法贏過施文然，原本是想裝睡一下以便之後戲弄戲弄，結果施文然不過湊唇輕吻，自己立刻便將什麽打算都拋諸腦後了。
一手把人攬在胸前，弋傾文閉起眼睛，靜心感受眼下的溫馨，“不再多睡會兒嗎？”
施文然貼著他的寒涼的頸間，搖了搖頭，“不用了，習慣了……”他對自己向來克製，除非是身受重傷陷入昏迷，一般而言，他的生物鍾都非常規律，“以前都是這樣的，一到這個時候就會醒過來，每天都要練習武功，不能懶惰。”
弋傾文淡淡一笑，的確是施文然的作風。昨天施文然告訴他很多事情，那些事情稀奇古怪難以理解，但是他聽得很仔細，因為那是施文然曾經過的日子，聽到後來，弋傾文越發感到珍惜，因為他是這樣簡單直接，認定了，明白了，便將一切都全部交了出去，毫無保留。
歎了口氣，弋傾文撫著他的短發，低低地問，“昨天說了那麽多你的事，眼下有什麽事需要我說麽？”禮尚往來，自然不能被比下去，弋傾文一樣會在這個人麵前攤開自己的一切。
施文然想了想，覺得對弋傾文的過去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所以還是問了一個眼前很值得問一下的問題，“傾文，北神之香到底是什麽？真的能壓製那個銷魂嗎？還有，中了銷魂到底會怎麽樣？會死嗎？”
弋傾文倒是略感訝異，“你不問唐紋染的事嗎？”說著低頭去看他的臉，施文然隻是搖頭，低低地說，“以前的事就是以前的事了，和現在沒有關係，沒必要多問……”而且這個人已經死了，所以又何必對一個已故之人多般過問，施文然很尊重那個為了曲晚楓而放棄生命選擇殉情的男人。
弋傾文緊緊抱了他一下才慢慢地說，“北神之香的確有壓製毒性之效，那些淺薄的毒性但凡遇到北神之香，便能被一點點化解開來，化解的時間隨著毒性而不同，深一點的毒素，時間就長點，淺一點的毒素，時間便就短些……但也不是所有毒素都能被解開的。”
施文然覺得很神奇，不由地問道，“但是這很不可思議，當時唐允已經中了銷魂，難道就靠聞了一點北神之香就可以被壓下了？而且，為什麽血液之中會帶有香？”
弋傾文朝上坐了些，半靠著躺在床上，細致的眉目微微皺起，似是一想起風析身上的香就有些心酸，“不是的文然，如果隻是聞了一些香氣，自然不會如何，最多也就提提神，靜靜心而已……當時唐允聞了一點便有這樣的功效，可見……”說到這裏，弋傾文停了停，聲音壓得有些低，“可見當日一戰慘烈到何種地步，風析傷重流血，而北神之香本就是存在於風析的血中啊……”所以一受傷一流血，內力激發血氣，帶出沈重的北神香氣，血氣彌漫在風雨之中，唐允根本是連著風析的血一起聞了進去，自然便起到了壓製銷魂之功。
施文然立刻懂了弋傾文的意思，心裏琢磨了下才繼續問道，“那麽，北神之香能不能化解銷魂呢？中了銷魂會有什麽症狀……”
“如果能夠解開銷魂，風析應該也不會這麽大費周章，所以應該是不能化解，最多壓製一下，而壓製多久，大概就要看中毒者身上有多少風析的北神之香了……”弋傾文又頓了頓，換了口氣語調一轉，“銷魂應該是分了很多層，或者說有很多種……文然，雖然我離樓已有三年，但這三年來，我也一直在尋找解開銷魂的辦法，就我所知，銷魂暫且分三種，一種讓人沈睡，在沈睡之中慢慢磨去中毒者的內力，立秋便中的這一種……”
施文然頓時一驚，“你說立秋也中了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