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
聽說李鴻章回到舒城,袁甲三這才匆忙從宿州趕了回來;過了三天,呂賢基也帶著從旌德招募來的兩營六百名團勇,大張旗鼓地開進舒城。跟著呂賢基一同趕來舒城的,還有他的一幫窮親戚,足有上百人。兩營團練的營官分由呂大壯、呂二壯擔任,兩個人都是呂賢基的族弟。
諸事安頓下來以後,呂賢基先把袁甲三打發到河南去勸捐借糧,又派人傳李鴻章到簽押房,說是商議公事。李鴻章進簽押房時,呂賢基正與一位莊稼人打扮的老者喝茶說話。
李鴻章對著呂賢基施了見麵禮,呂賢基笑著擺了擺手;李鴻章又對著老者拱了拱手,老者隻顧喝茶,沒有理睬李鴻章,李鴻章心裏一怔,不知道老者是什麼來頭。
呂賢基命人給李鴻章看座、擺茶,這才手指老者緩緩說道:“少荃,這位是本部堂的一位族叔,你以後就同他老人家一起辦差。”一聽這話,李鴻章再次起身,對著老者施禮道:“晚輩李鴻章,給老封翁請安了。”
這本是官場中的一句奉承話,哪知老者卻瞪起眼睛說道:“你這個李大人好沒道理!我又不是侍郎的爹,如何倒成了封翁了?侍郎的爹才是真正的封翁,俺莊都這樣叫。你以後就叫俺呂三爹或呂三胖子,俺就知足了。”
李鴻章見老者說話粗野,隻好自嘲地訕笑了兩聲,很無奈地歸座。
“少荃哪,袁午橋已經回河南勸捐去了,安徽這裏,就得有勞你了。你明兒就同三爹到廬州各縣,召集當地的鄉紳大戶,有銀子的出些銀子,沒有銀子的,就捐些糧食。把這些辦完以後,你再去找一下你的撫台座師,請他從轄下的撫標各營,抽調一些槍炮運過來;再到宿州走一趟,請周製軍幫忙賒購一些馬匹,也請他老從營裏抽調幾百條槍。我們兩手空空來到這裏,凡事都要依靠他們。你下去後抓緊準備一下,明兒一早就動身吧。”
呂賢基口裏的袁午橋,就是袁甲三,午橋是袁甲三的字;而撫台座師,就是現在的安徽布政使署理安徽巡撫的福濟。福濟因是李鴻章會試的副總裁,在外人看來,他二人自然有師生之誼。但有一個細節呂賢基並不知道:鹹豐帝雖欽命福濟擔任是科會試副總裁,可惜福濟本人並未應差。他在會試的前一天突患急症,因而把差事讓給了別人。
所以,李鴻章並不把福濟看做恩師,福濟也從未把李鴻章當成過自己的門生。
周製軍則是在宿州練勇的安徽團練大臣周天爵。周天爵因做過湖廣總督,人們習慣稱他一句“製軍”,不過是尊重的意思。
李鴻章領命後,會同呂三爹及十幾名差官、二十幾名侍衛,乘轎趕往廬州府。
自從安徽省城安慶被太平軍占領後,廬州府便成了安徽巡撫衙門的臨時駐節地。署理①巡撫福濟,統帶三營團練一千五百人,駐守城內,其餘兵力則駐守城外。團練大臣周天爵率四千團勇,駐紮在遠離廬州的宿州,他早年曾做過宿州知州,對宿州情況較熟,募勇籌糧,征集練費,自然都比較方便。
到廬州安頓下來以後,李鴻章先來拜見福濟,客客氣氣地道:“下官奉侍呂郎大人之命,特來廬州各縣征集錢糧,還請大人鼎力支持!”
福濟除了滿口應允,自然是無話可說。兩個人又談了一陣閑話,福濟便把李鴻章單請進簽押房,命人沏了杯好茶,這才笑道:“少荃,得知你老弟回籍幫辦呂侍郎團練,你不知老哥多高興!聽說呂侍郎回旌德,招募了兩營團勇?這兩營團勇,他是交給了袁午橋,還是交給了老弟?老弟做營官,可是屈才了。”
福濟雖是地方官,卻是滿人,對於從京城下來的工部侍郎呂賢基自然不太買賬。李鴻章雖然官小無權,但是素有才名,對福濟構不成威脅,乘機拉攏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李鴻章在官場也待了幾年,其中緣故心知肚明,便笑道:“撫台大人真能講笑話。下官大小也是皇上欽命的團練幫辦,侍郎大人怎麼可能把下官放到營裏去做營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