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
李棠階急忙拿過折子翻看起來。文祥這時憤憤道:“王爺,我早就說過,調李少荃援上海可以,但放他接替薛煥做江蘇巡撫卻欠妥。
江蘇是我大清最富庶的地方,洋人又多,薛煥久曆封疆尚且震懾不住,這個李少荃才幾多年齡?那個白齊文能聽他的?”
恭親王邊點頭邊道:“放李少荃做巡撫是倉促了些,所幸是署理不是實授。可話又說回來,換掉李少荃,又有哪個是巡撫的材料呢?薛煥是不能再放巡撫了,吳煦和楊坊又都是捐班,不夠資格。文大人,不知你覺沒覺出來,我大清的高官成千上萬,可真正能擔起督撫大任的,還真挑不出幾個!”
文祥道:“說起來呢,薛煥也不是做不了巡撫,若不是長毛鬧這幾年,就算放他個總督,他也能勝任。要說起常勝軍,還真虧他和吳煦兩個,不然的話,上海早被長毛略取了!”
李棠階道:“王爺,下官剛才看了看薛煥的折子,好像這白齊文私閉鬆江城鬧餉,同李少荃的關聯不是很大。李少荃是署撫不錯,可他沒有長著翅膀。他在青浦就回不了上海,在上海就去不了青浦。這個道理,連三歲的娃娃都該知道。”
文祥瞪圓眼睛道:“李總憲真能講笑話!他李少荃是署撫,常勝軍歸他節製,這白齊文無論做出什麼事情,李少荃都難脫其咎。常勝軍再凶悍,也是江蘇的募軍,一省的巡撫,竟然管不住治下的募軍,他怎麼去治理全省呢?”
李棠階反駁道:“大司空所言也不盡然,本部院適才看了薛煥的折子,裏麵分明寫著,白齊文私閉鬆江城門的時候,李少荃正在青浦督戰。反過來說,常勝軍的督帶是楊坊,楊坊雖兼署江蘇臬司,但白齊文的一舉一動,他也該隨時知道!”
文祥眯起眼睛道:“李總憲越說越離譜了!我們如今在同王爺商討江蘇巡撫的人選,而非常勝軍的功過,李總憲怎麼說著說著又扯上楊坊了?李總憲,您老昨夜莫非女兒紅喝多了吧?”
李棠階挺起脖子剛要駁上幾句,恭親王這時擺了擺手道:“你們兩個先不要爭了。白齊文把上海鬧翻了天,我們還是盡早商量出個辦法吧。白齊文是肯定不能再用了,常勝軍的領隊放誰?還放外國人嗎?外國人不服管教,不好用啊!”
文祥道:“王爺,這事還用議嗎?薛煥是洋槍隊的倡建者,又是通商大臣,他說放誰,那就該是誰,準錯不了。李總憲,您老這回不會再有異議了吧?”
李棠階紅著臉道:“在王爺麵前,原沒有本都院講話的份兒,本部院隻是替李少荃說幾句公道話。說起來呢,常勝軍的事情,王爺是肯定已經有了主意。王爺,對吧?”
恭親王笑道:“這件事來得太突然,本王要好好想一想。你們有什麼話盡管說!”
李棠階起身道:“王爺,都察院還有些事情需要盡快處理一下,本部院就先行一步。”
恭親王點了點頭道:“你盡管去吧,忙完,你再過來。”
李棠階衝文祥、曹毓瑛二人拱拱手,道一句:“本部院先行一步!”說完推門走了出去。文祥用鼻子哼了一聲,道:“王爺,您老可能還不知道,李總憲挺起脖筋來替李少荃開脫罪名,可是有緣由的!”
恭親王好奇地問一句:“此話怎講?”
文祥道:“王爺總該知道,李總憲能有今天的前程,是得力於誰的保舉?”
恭親王想了一想,猛然醒悟。鹹豐元年,鹹豐帝下詔求賢,時任禮部侍郎的曾國藩一次便保舉了五個人,其中便有李棠階。
鹹豐帝遂將李棠階從河南學政任上調進京師,授大理寺卿,連擢內閣學士、禮部侍郎,幾年光景便進入一品大員行列。
文祥這時道:“李總憲得曾滌生的保舉,才有了今天的位置,而李少荃恰又是曾滌生的門生。李棠階回護李少荃,說穿了,其實是在報曾滌生舉薦他這個情分!”
恭親王點頭:“李大人是研習理學的,他這麼做當在情理之中。不過,本王適才想了想,李棠階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現在我大清的東南半壁全靠曾國藩撐著,我們就算要換掉李少荃,也該讓曾國藩挑出一個江蘇巡撫的人選來。不通過曾國藩就換掉李少荃,不僅於情理不通,兩宮那裏也未必能答應。東麵倒還好說,西麵可是不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