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是糾彈袁世凱及慶王奕劻父子,連上八疏不止。禦史劉汝驥則用鼇拜、明珠、年羹堯、隆科多這“四凶”以喻慶、袁,最後明確警告兩宮:“萬一我皇太後、皇上信任過專,始因其小忠小信而姑許之,繼乃把持朝局,紊亂朝綱,盈廷諾諾,唯總理大臣一人之意旨是向,且群以伊、周頌之,天下事尚可問乎……臣謂率天下士夫,內背朝廷,因甲於內亂者必由此也。”
第二步,挑唆內監,向慈禧太後請願。
傳聞在討論官製時,袁世凱曾倡議裁去太監,瞿、鐵遂蠱惑太監從中作梗。“一日,太後出,太監百餘人環跪哭求,謂外間均欲逐去奴才等,乞老佛爺念奴輩服侍已久,開恩賜留。太後驚詫,謂我未聽見有此話,他們必須逐去爾等,是太與我過不去,此亦阻力之一大原因也。”
第三步,親自出馬,在慈禧太後麵前詆毀袁世凱及新官製。
鐵良性情暴烈,自宣布立憲以來即與袁世凱公開為敵,不特於根本問題上大唱反調,即枝葉事亦各持異議。他甚至向慈禧太後密奏袁世凱遇事跋扈,廣布羽黨,各省要差,皆其私人,存心叵測,若不早為限製,滿人勢力必不能保全等語,提醒慈禧太後加以提防。瞿鴻禨則機詐權謀,表麵上對新官製草案不加可否,背地裏卻向慈禧太後密陳,說什麼責任內閣成立,一切大事均由國務會議決定。皇太後將大權旁落,以此來激怒權勢欲極強的慈禧太後。
第四步,將袁世凱的有力幫手滿人官僚端方調出北京,分化袁黨勢力。
端方自歐考察歸國,誌高氣盛,有取代瞿鴻禨外務部尚書之心,值“憲法議起,與項城同在都城,會定官製,互相標榜”。鐵良巧設機關,讓慈禧下旨令端方出京為兩江總督,以孤袁黨之勢。
瞿、鐵的明槍暗箭,使奕劻、袁世凱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最根本的是慈禧太後從此對袁世凱起了疑心,並且否決了袁世凱成立責任內閣的方案。
權臣無忌,為非作歹的事例曆朝比比皆是。袁世凱是治世的能臣,這樣的人,太後既用又防。權力是慈禧太後的命根子,責任內閣製意在分割君權,袁世凱挑頭搞這個,太後當然不會喜歡。於是就要敲打敲打他,讓他知道進退。
陶湘說:
聞七月中有日,臥雪召見時,慈聖雲:“近來,參汝等之折有如許之多,皆未發出。”照例應碰頭,而臥雪以為係改官製之參折,即對稱:“此等閑話,皆不可聽。”慈聖色為之變。後來領袖進去,慈諭:“某臣如此,將何為?”適其時臥雪欲督辦東三省、豫、東、直等省訓練事,慈更生疑,漸用防範之策。臥雪當日聞信,惶恐無措,竭力設法周旋,不能了無痕跡矣。又一回,太後問袁:“官製何以久未定稿?”袁謂:“意見紛歧,不易一致。”太後曰:“那怕什麼?你有的是兵,不會殺他們嗎?”袁聽後汗流浹背,逡巡而退。退下來馬上具奏:修改新官製事需慎重從事,不能草率;臣因公務積壓,即日回津清理。得旨報可,其事遂歸於停頓。
官製改革本來是為了提高行政效率,改善政府的運作技能,並為立憲打下基礎。但袁世凱的意圖過早暴露卻使得改革從此超出了新政的範圍,而與權力問題糾纏在一起。盡管在革命黨的威脅下清廷開始了改革,但此時最現實、最直接的威脅卻是來自袁世凱。為了消除心腹之患,慈禧太後寧可拋棄原來的改革目的。實際上,越到後來,權力越取代“仿行憲政”,而成為兩宮裁定官製的出發點。在權力這個問題的幹擾下,改革已不能順利進行下去。組織責任內閣是“弊極求治”的一個方案,但既然責任內閣方案已成為袁世凱力圖攬權的工具,那麼對權力敏感的慈禧太後就會一改“疑難之事多取決於袁”的傳統,斷然否定責任內閣,而代之以另外的方案。這樣,立憲改製之舉,也就隻能“始而恢張,繼無消息,終成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