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當街受辱的事情後,莊雲蘿便把繡帕的事兒暫且擱置了,跟著小丫頭綠萼一心一意學起打絡子來了。可別瞧這絡子看著簡單,裏麵的學問大了去了。也幸得綠萼這丫頭耐心十足,足足花了兩天的光陰才把莊雲蘿教會,就連莊雲蘿自個兒也沒想到一向自詡頭腦精明的她,竟然在針黹女紅活計上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粗鈍。
小丫頭綠萼和莊雲蘿待久了,愈發覺得眼前這個三小姐是個心善的主兒,待自個兒不僅親切和藹,而且一點兒架子都沒有,於是乎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看著莊雲蘿編的疏密不一的同心絡子,嗤笑出聲:“這哪是什麼同心結啊,分明是個缺心的!”
莊雲蘿嘴角抽搐了幾下,心道是小丫頭嘴皮子愈發厲害了,拐著彎罵自己缺心眼兒呢。
綠萼見她不言語,便也自顧自的編著自己手中初具雛形的攢心梅花花樣的絡子。然莊雲蘿瞅她從頭至尾隻用了一根紅線,心內不由感歎起來,早就聽說過古代女子的‘三從四德’了,‘四德’裏除卻婦德、婦言、婦容外,女紅亦是重中之重。但凡女子六歲時習女紅之小者,十歲後習女紅之大者。針線、紡織、編織、刺繡等活計不管是在簪纓望族還是平民百姓之間,都是女子從小到大的必修功課,隻是這其中的貴庶之分亦時常表現在‘****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和‘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聽得綠萼說道,莊府四千金莊雲芙雖年幼,但在其乳母和針黹師傅的悉心教導下經常閑憑繡床,時拈金針,已算得上是府裏同輩中一等一的金針高手了。莊雲蘿也不是個沒心沒肺的,她自然明白庶出的子女要想為今後的自己搏個好前程,很多本事都是要從小抓起的。她還聽綠萼說過,莊府嫡二千金莊雲汐才貌雙全,三歲能詩、七歲能文,一句‘折花寄與江南客,笑看春風十裏香’更讓她從此聲名遠揚,連帶著二夫人蔣氏在京都上流貴婦圈內的名聲也水漲船高了起來。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小丫頭綠萼的神情有微微難堪,莊雲蘿假裝沒看到她眼睛裏的恨鐵不成鋼,拿起幾上的紅線繼續埋頭打著絡子。
這天下午秋高氣爽的,莊雲蘿搬了個小杌坐在了梧桐樹下,小丫頭綠萼見屋裏沒人,也到了院裏坐著。她二人相對坐著一時無語,小丫頭突然起身朝著裏屋跑去,不一會兒手裏還端了個針奩出來。
“三小姐,你也學刺繡吧!”
莊雲蘿看著麵前站著的綠萼,梧桐樹影落在她的眼瞼、鼻尖和嘴唇上,在炎炎烈日下顯得十分溫婉柔和。耳邊突然響起幾聲蛙叫,莊雲蘿下意思循聲望去,回過頭時卻見她依舊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莊雲蘿無奈,隻得輕輕將頭一點,不成想小丫頭臉上笑意漾開,竟如春風撲麵。
起初莊雲蘿以為打絡子對她而言是項重任,可到了自己真拿起針線的那刻,她才知道什麼叫山外山樓外樓,重中還有重中重。小丫頭綠萼也一反常態,對自己要求甚嚴,每一針腳都講究細致認真,否則就得重頭再來。臨近就寢的時候,莊雲蘿哀怨萬分地看了看自己遍布傷痕的一雙小手,又望了望在院裏給自己打水洗臉的綠萼,黑暗中她細小的身影在昏弱的燭火裏來回穿梭著,不知因何莊雲蘿突然覺得喉嚨有些幹澀。
幾天下來,莊雲蘿也學得愈來愈認真。用綠萼的話來說是漸入佳境,隻要勤加苦練,假以時日必定能超越她的。莊雲蘿聽著她眉飛色舞的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她並不是那種爭強好勝之人,她隻要日子過得舒心自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