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下了拱橋,便攔了輛馬車往城西方向匆匆趕去。一路上顛簸自不必說,小丫頭綠萼孩童心切時時撩起車簾往四周街道望去,城東大街本就是興旺之所繁華之地兒,再加上今日過節,連朝堂都放了三日假期,更別說民間百姓。於是那些耍把式賣藝的、搭台子唱戲的,一麵舞刀弄劍、一麵清歌嘹亮,還有那些應辰應景猜燈謎、擲骰子投壺、鬥雞走馬的場麵,一條街走下來處處可見。
在經過那大紅燈籠高高掛著的地方之時,綠萼回頭衝著莊雲蘿一臉興奮地問道:“小姐小姐,什麼是‘踏花歸來蝶繞膝’啊?”
莊雲蘿自然也聽見了底下人群湧動的議論聲了,那句‘踏花歸來蝶繞膝’正是今晚的注了頭彩的燈謎。本來她是要趕著時辰盡早回家去的,但在聞得頭彩是一對價值黃金二十兩的金錁子以後,趕緊令車夫停了下來繼續觀望著。
一時間人聲鼎沸,各種回答紛揚四起,但是卻沒有一個答案能夠令立在大紅燈籠底下著蜜合色對襟襦裙的女老板滿意,那女老板生的鳳眼桃腮,淡敷薄粉的臉上依舊燦若春華,回心髻上插著兩支鑲嵌了碧玉珠子的銀簪子在紅光之下瀲灩流離,真真是令人挪不開眼了。莊雲蘿看了看底下湊熱鬧的男子加起來竟上百人,估計裏麵是來看美人的占了大多數吧。
當然也有例外,莊雲蘿便是那個例外,於是她示意綠萼大聲喊道:“我家公子問,那獎勵可是真的?”
“自然。”那女老板一聞有個清冽童音傳來,便挑著鳳眼兒四處搜尋,卻發現聲音竟來自圍堵人群方外一二米處的青帷小車之中。於是乎周圍聲寂,在場眾人紛紛揚頭望向了莊雲蘿馬車所在方位,正見一位八九歲青衣小書童手掀車帳,愣愣地看著眾人,一時間小臉兒竟然紅了起來。
“切,原來是個稚頭小子!去去去,小子還是回去抱你娘的大腿喝奶去吧!”一時間唏噓聲起,綠萼更加心怯了,便要撒手關掉車帳,卻被一旁的莊雲蘿緊緊抓住了手腕,綠萼驚愕地看著她,黑暗之中她竟然覺得自己眼前這個三小姐眼睛裏盛放的光彩足以跟車窗外的明亮月光相媲美,癡癡地望著她竟然忘了鬆手。
“是香附!”莊雲蘿的聲音並沒有很大,但是也不至於被人群中的唏噓聲淹沒,與綠萼清冽的聲音不同,語氣裏多了一絲兒清冷和冷靜,若非那稚音未改,大多數人都會以為是從一個曆經塵世多年的成熟大人口中說出的。
那女老板臉上也著實驚訝不已,那個謎題可是自己費了不少心思從當世名家司徒義那裏搜尋而來的,至今都不曾有人猜出答案,想不到今日竟然被一個小孩兒給破了謎題,心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小公子真聰明,是香附子。”女老板讚歎道。
莊雲蘿這次能答中謎題純屬僥幸,記得前世的她第一次經期時腹痛難止,後來去看了老中醫,給配了副藥,那裏麵便含了香附子。後來和老中醫熟了,兩人便喜歡一處聊天,那老中醫有時候也會給她灌輸些藥性藥理,還直言說她天分很足,不如跟著自己好好學醫,以後也可以懸壺濟世。學醫啊,說大了去是懸壺濟世、拯救他人於病疼苦難之中,但是莊雲蘿自認為自個兒乃塵世渺渺一粟,隻求三餐得飽,衣食無憂則矣,那老中醫直罵她沒出息,她點著腦袋兒也仿佛認命似的承認。
古醫書中曾有記載,莎草香附子,辛微苦甘,調血中之氣,開鬱,寬中,消食,止嘔吐。配艾葉治寒凝氣滯之行經腹痛。前人稱之為‘氣病之總司、女科之主帥也’。
那對金錁子到手後,小丫頭綠萼喜上眉梢的直向女老板道著謝兒,那女老板臉上笑意淡淡,待看得她二人要走,便出言問道:“敢問小公子姓名?”
莊雲蘿一聽,心裏不由又悲歎了起來,怎麼自己得了獎勵還得留個名兒,是不是順帶捎個表彰之類的,又難道是古代人都喜歡打聽人家名諱不成?噯、但看眼前這女老板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那種,於是她萬分悲壯地說道:“在下姓雲。”
“奴家鐵鳳兒,但求有幸能見雲公子一麵!”
說了名字還不夠,這是要麵對麵的談判嗎?果然拿人手短。莊雲蘿透著車窗望了眼夜空,才發現戌時三刻了,再不回家就晚了,於是衝著馬車外站著的女老板說道:“今日在下有要事兒,便先行離去了,鐵老板若真想見在下一麵,改日約個時間咱們再好好敘敘!”說罷,便讓車夫趕緊打馬離去。
那鐵鳳兒愣愣地立在原地兒,沒想到自己留仙樓第一名妓,竟然也有遭拒的時候。
詩酒劍美姬,是為時下才子仕人眼中暢行的消遣之物。那美姬更是千金難求,像鐵鳳兒之流的京城名妓,若換做是平時見上一麵都難,也怨不得今日會有如此多的人翹首相待了。
“三哥,這小子真狂,鐵鳳兒都親自低聲下氣的求見一麵了,這小子倒還好意思繼續藏頭藏尾的!”那說話的少年也就十歲左右,劍眉星目一臉的颯爽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