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風雨欲來（二）
商賈似雲來，冠蓋滿京華。大華京都繁華不二，自是與別處不同，待從南入看盡滿城飛花，舍前青青楊柳，行至烏鵲橋畔，便見一幢紅樓畫閣聳立，紅樓頂上高懸漆匾"留仙樓"。時值傍晚，夜市興起，樓前各色車馬停駐，樓裏樓外往來人群熙熙攘攘，或是腰纏萬貫的富賈鄉紳，或是嬌仆奢僮環繞的世家貴胄，亦有白衣士子不計其數。
當即便見鵲橋上一輛青帷小車遙緩而來，待至紅樓門前，一位小廝打扮的男子當先跳下了車轅，躬身跪地後，一位著天青綢衫的小少年踩著他的背下了馬車。小廝起身後抖了抖身上灰塵便往前領路，少年在後麵步履從容的跟著。
行近門檻處便有年近中年卻依舊風韻猶存的婦人近身招呼道："公子是頭一次來吧，快快屋裏請！"婦人眼光毒辣一見立在門口畏首畏尾的男子時便知他是一個愣頭青，但見他二十七八，蓄著八字青須，行事躡手躡腳頗有幾分謹慎，再加之一身小廝打扮，心道可能是哪家貴族少爺的貼身小廝趁主子不注意出來消遣消遣，畢竟敢來她留仙樓的也不會是一些無名之輩。
三福子仆一見到麵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時，心裏便有些忐忑，又聽得她張口便是‘公子‘，心裏頓時有些忘了形，以至於把身後的莊雲蘿給忘了個一幹二淨。立在他身後被擋了身子的莊雲蘿十分不滿地咳了一聲，三福子隨即反應過來，趕緊騰了地兒，莊雲蘿這才出現在了婦人視線裏。
婦人初初見她便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雖是形容尚小，但眉宇間卻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尤其是此刻的她雙眸裏散發出來的精光，絕不像一個尋常孩童該有的純真清澈，反倒是多了幾分睿智與探究，一時間自己竟看怔了。
殊不知她在打量莊雲蘿的時候，莊雲蘿的視線也在審度著她，高聳雲髻下一張被厚重脂粉覆蓋下的臉卻怎麼也掩不住被歲月侵蝕的痕跡，眼角細紋像被刻刀雕刻了那般突兀，即便麵前的她笑臉迎人，但也抹不去眼裏的三分疲憊。莊雲蘿心下了然，畢竟是鐵打的人也需要適當的休息，她這留仙樓生意自是興隆，但相對的付出便也與日俱增，時間和睡眠不足了，敷再厚的粉，也掩不了蒼白的麵色和日漸老去的年華。果真應了那句‘花開花落碾作塵，胭脂美人愁殺人’。
"咱們這留仙樓裏還沒來過公子這麼小的爺兒，也算是頭一遭了！"婦人回神衝著莊雲蘿笑語連連。
莊雲蘿神色自若，命一旁三福子遞上一錠金錁子後說道："前有古人篳路藍縷，今由我開創先河豈不妙哉？”
"妙妙！"那婦人得了金錁子後樂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哪管莊雲蘿話語裏的用詞是否妥當，領著她二人便往裏走。莊雲蘿每挪動一步，心就哀戚一分，自己辛苦得來的二十兩黃金竟然就此花了一半，想至此頗有些氣惱地瞪了眼身後跟著的三福子，豈料這廝心思全然不在自個兒身上，一雙灰溜溜的眼睛不停地往四處張望，待看的三五成群，左擁右抱的京都公子哥和環肥燕瘦貌美不一的美姬時羞得老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