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福根(1 / 2)

三元心裏拿定了主意,給什麼都不吃,還得想個好借口。至於怎麼溜到後巷去,他決定哄住金寡婦,然後從自己那間屋子的窗戶翻出去,不是正好就是後巷了麼!

順便趁這個工夫,再從金寡婦口中套點什麼出來。反正她愛說話,就小小地滿足她一下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宅子,金寡婦倒是十分坦然,其實比較尷尬的是三元,因為他注意到不遠處那些立在家門口拉長說短的人有些個偷偷地在往他們這邊瞄。金寡婦絲毫不介意大家看著她把個年輕小夥子給帶回家來,三元介意什麼呢,反正這也是七大爺的家,七大爺這樣的老古董,總不至於會容忍守寡的媳婦在自己眼皮底下幹什麼醃臢勾當吧。

兩人到了小客廳,金寡婦讓三元先坐坐,自己去廚房端飯菜來。

三元笑著答應了,獨自個兒坐了一會兒,看著客堂之中,布置與別家並沒有兩樣。隻是一處正對著自己的牆壁上,大概比一人高一些的位置,有個懸壁掛設的小祭壇。說是祭壇,其實也就是一塊比較厚實的原木托板,上麵拜訪這香燭貢品和一塊靈牌。

三元走過去看看,牌位上寫著:“故男邱福根之蓮位”。原來金寡婦的老公叫福根,看著牌位上的用詞,三元覺得有點不解啊。看稱謂可知這是七大爺親筆所寫,難道金寡婦在這家中地位不高?一般情況下,丈夫死了,牌位都應該是由妻子寫的,那就應該寫成“先夫邱福根君之蓮位”了,可是這牌位上竟然用了“故男”二字,就是件比較奇怪的事情。

要知道寫牌位原是一件十分講究的事情,一般家中,若是長輩死了,那牌位應該是兒子寫的,若是兒子也死了,要由媳婦寫,若是媳婦也死了,那可以女兒寫,若是這一輩的都死完了,才輪到孫子寫。所以一般見人家中供奉牌位的寫法,就能夠知道這家中主事之人是誰。

兒女已經結婚就單獨成了人家,那丈夫死了,一般情況下,牌位都是由妻子寫的。妻子所寫牌位還有區分,若是當時這夫妻已經生下子女,那牌位上就要寫“先夫某公諱某某君升西之蓮位”,若是那沒有子女那丈夫就死了,得寫“先夫某某某君升西之蓮位”。而隻有在子女未婚的情況下,先長輩死去,那牌位才會是由父母所寫。

父親寫兒子的牌位就不能用敬體了,不能用“先”字,一般都直接寫“故男”,然後是名字,名字後麵也不能用“君”、“公”之類的敬語。牌位雖小,其中學問萬千。三元現在看著眼前邱福根的靈牌,心中倒起了疑惑了,看這祭台上的供奉,應該祭日就在當下。剛剛做過一場熱祭的模樣,所以這個福根死去不會超過三年。

而他的牌位卻是由父親所寫,不是妻子,這就十分奇怪。除非……隻有一種情況下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就是福根過世之時,金寡婦尚未過門。她是直接嫁給了一個死人,也就是農村人所謂的冥婚。三年熱喪未過,所以牌位是由死者的父親所寫。

三元正凝神胡思亂想呢,客堂的門推開了,金寡婦滿麵春風地進了門來,見三元正站在丈夫的牌位前,回頭看向自己,稍微呆了一呆。脫口說出,“這是我家那個死人,死了三年了。”

三元注意到金寡婦的臉上突然沒了笑容,淡淡脂粉掩飾不住脈脈哀傷,趕緊走過來安慰道,“金姐姐節哀,先夫是生什麼病過世的?年紀輕輕就這樣騎鶴仙去了,真是可惜。”

金寡婦強忍住心頭湧上的悲意,晶瑩雙眼擠出笑來,“哎呀,問這個做什麼哦。命麼,就是這樣的,該輪到他的時候,躲也躲不過的……”

她的聲音有點奇怪,她的說法也有點奇怪。什麼叫做“該輪到他的時候”?這一句話在三元的耳中可以聽出兩層意思來。一層意思是無奈,生老病死人人都無法回避,時候到了,自然就輪到了;另一層意思麼,福根的死是受到某種外力的強迫,如果這個“躲也躲不過的”所指不是老天爺的話,那就是在某種規則的運行下,三年前正好是輪到他了。

金寡婦所說的話,好像從這兩層上來細想,都是說的通的。這怪怪的言辭充滿哀怨,三元覺得,金寡婦在掩飾某種情緒,但是又極力想宣泄出來。

“趕緊過來吃飯吧,發什麼呆呢?”金寡婦恢複了燦爛笑容了,就剛才那一瞬間流露的悲情此刻已絕然不見。

三元忙回過神來,微笑著走上前,幫金寡婦一起把桌上收拾收拾,飯菜放下。

見那女人轉身要走,忙問道,“怎麼金姐姐不吃飯的嗎?”

“哎呀,我就是吃也不好陪著你吃啊?孤男寡女的多不好意思啊。”金寡婦這個時候倒很會害羞,拿眼來瞟三元。

三元笑著說道,“七大爺不是去祠堂了麼,家中沒有別人了。兩個人一起吃飯又有何妨,何況我們的年紀就如同姐弟一般,金姐姐不用想那麼多,再說,我正想再問姐姐討一口早上小會堂裏的那種茶喝呢,一個人喝多無聊。我們一起對飲啊,聊聊天,圖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