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人生的洗禮(1 / 2)

(隨筆)吳孔宜

等待是什麼?

我在一次又一次如同煎熬般的等待中渡過漫長的日日夜夜,才認真思索這個讓所有人困惑,又不得不麵對的問題。

小時候我在菜地裏埋下一顆南瓜的種子,天天到埋種子的地裏看著,給它澆水,等待著它冒出芽來,再等待著它長出新葉,看著南瓜的藤蔓慢慢地長高,爬上瓜架,開出黃色的啦叭花,長出嫩綠的小南瓜,再盼望著它一天天長大。直到有一天南瓜長成了盆子那麼大,金黃的顏色,大人告訴我南瓜成熟了可以摘,這時我充滿了收獲的喜悅和成就感。等待的過程是充滿期望的過程,這個過程也許有迷惘有焦慮,還有痛苦和絕望。這常常因為我們等待的最終結果是不一樣的,也就有了迥然不同的心情。這就和種下的南瓜,一種是有結果有收獲,一種可能是沒有結果沒有收獲。等待的過程是一種充滿期待的心情,是每個人一條複雜的心路。

俗話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輩凡夫俗子,不如意的事更是如影相隨一生。在不如意的命運中,隻有期盼著有一天能夠時來運轉,這個過程也許遙遙無期,也許瞬間就得到上天的眷顧,在大千世界裏每天都在演繹著一幕幕的悲喜劇。為什麼,發售即開即獎的彩票現場總是人山人海,去朝聖的途中總是人頭攢動。人的功利意識與生俱來,而且常常不合時宜的在膨脹,等待偶然的機遇,等待冥冥之中的神靈庇佑,也許轉眼間就改變了命運。典型的莫過於封建時代參與科考的士子,十年寒窗苦讀,再長途跋涉千辛萬苦地赴京趕考,絞盡腦汁一番生死撕殺的考試,接著是煎熬一般的等待放榜,再曆經神魂顛倒的悲喜。一番番持久痛苦的等待,最終的結果有人歡喜有人悲傷,生死沉浮隻能各安天命。這一番等待,遠比小時候種南瓜激烈殘酷得多。回過頭再去讀《範進中舉》,也許感覺就不一樣,範進是幸運的,他畢竟榜上有名,中舉的範進還會神誌錯亂,那麼名落孫山的人又將如何?

等待似乎是衡接生命鏈條的環節,你無法欠缺這個環節。有時候要想改變人生的命運隻有等待,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許許多多的瑣事需要等待,諸如交通緊張等車等船,物資緊張排隊等著購物,罷課等著複課,上山下鄉等待著上調,農民等待著莊稼收獲,工人等待著加薪,當官等待著提拔,囚徒在等待著刑期滿,等待著……無時無處不在等待。等待的過程有時候顯得特別漫長,特別難熬,急切的心理將這一切無限放大。當有親人在手術室裏,當有親人困在廢墟下,妻子正在婦產科分娩……等待,讓每個人的心路變得豐富多彩,厄運來臨後的等待更是讓心理承受著焦灼痛苦的極限。我們無法抗衡命運,也無法抗衡自然規律,隻能耐心等待。既然人的一生就如一年四季,那麼厄運就象是一年四季中的黴雨季節,它總有過去的時候,耐心等待也許是最佳的選擇。就連為周朝開疆拓土奠定八百年基業的薑子牙,機會未到來之前,也隻有在渭水之濱垂釣,耐心等待。

象我這一輩人最長時間的等待,要算在農村插隊等待著“上調”,文革十年,知青到農村也整整十年,十年時間在曆史的長河中,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間,但對於壽命隻有幾十年的人生來說,這是一段寶貴的生命。知青上山下鄉的年齡,正是人生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在艱苦的環境裏,無望地伴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耗費著生命的精華,對所有的知青都是一種煎熬,大家都苦苦地等待著有一天能接到一紙調令。當時知青中流行著一個笑話,曾有福州知青插隊五年後還沒調回城,就到五一廣場問偉人像:你老人家伸著一隻手,不是說下去五年嗎?我插隊已經五年為什麼還沒上調?偉人像屹立不語。知青繞到背後,見到偉人背後還伸著一隻手,恍然大悟,原來他老人家早就明示前五年暗示後還有五年。唉,還得再等待五年!

整整一代人,蹉跎了整整十年的歲月,這是一場付出什麼代價的等待?

我們這一輩人還算幸運,等待十年終有個結果,而且也等到了這個結果。許多的老革命、老幹部在那年月,沒能夠等到有結果的一天,已經與世長辭,抱撼終生。有時候我在想,這些人在槍林彈雨中都熬過來,反而熬不過文革那幾年?這明顯和小時候種南瓜不一樣,種南瓜的期望和失望都無足輕重,不是一生的追求,也不至於失去人生的信念,失敗了明年可以再種過。精神和肉體就如多米諾骨牌中的兩張牌,精神相對於肉體有時候會更早倒下,而不在於等待過程長短的問題。在逆境和厄運中等待絕對是一種超越自我意誌的考驗,《紅岩》裏的人物江姐、許雲峰,之所以被稱之為鋼鐵般的意誌,尤其是他們眼看就要收獲勝利果實,而享受不到勝利果實,在敵人麵前依然是一副錚錚鐵骨。等待到最終結果,以個人的痛苦,換來整個民族的幸福。這結果,正是他們為之拋頭顱灑熱血而奮鬥的,也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理想實現。所以他們吐氣如虹,跺地成壑,含笑九泉,這是何等的英雄氣節!長天為之動容,山河為之振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