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紀雲琅找到了我,看著我茫然若失地站在那裏,對我很關切地說,“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我搖搖頭,說道,“我隻是在思考一些問題。”
紀雲琅正經的臉孔後麵隱藏著笑,顯然是不相信我會思考什麼,卻還極力做出一副認真的樣子奇道:“什麼問題?說出來我吧幫你想一想。”
我說:“人生,時間,世界。”
紀雲琅的目光告訴我他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人從何而來,為何而生。消逝的時間是什麼,未來的時間又是什麼。是人投生到了帶著時間運作的世界裏,還是人帶著時間投生到了這個世界,從而使得世界得以運作。”
紀雲琅的驚訝中帶著明顯的駭然,他的嘴角微微牽動,是那種想笑又笑不出來的表情。
最終紀雲琅驅散了所有跟來尋找的侍衛和宮女,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裏悄悄問我:“燕鶯,你還記不記得我。”
我聽紀雲琅問得奇怪,看了他一眼說道:“當然記得,你不是知道嗎。”
紀雲琅鬆了一口氣,帶著微笑斥道:“以後不許你再這樣,聽見了嗎。”
我奇道:“怎樣啊?”
紀雲琅鄭重其事地低聲說道:“你可以假裝失憶,最近的表現也非常好。找不到路不認識人,這些你可以繼續,但是你單獨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要這樣奇奇怪怪的。還有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也不許跟我再說。”
我隻是搖頭,紀雲琅和我,好像越來越遠了。我想告訴他我不是在假裝失憶,是真的在思考問題,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真的,隻是心裏有些悵然,有些寂寞,想獨自走走罷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茫然若失地隨意走動,居然還有裝瘋賣傻的效果。
我隻是問道:“紀雲琅,你害怕我又變得不正常了嗎?”
紀雲琅麵色肅然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我說:“紀雲琅,我是否正常,很重要嗎?”
紀雲琅仍是鄭重其實地回答:“是的。”
可是我沒有再問紀雲琅為什麼。
他帶著我突然出宮去草原上的時候,我曾問過他,重要嗎,為什麼。可是紀雲琅卻不肯回答我。既然答案我們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非要他再親口說給我聽。
芸妃說得對,我的觀念,太執著。
隔了幾日,紀雲琅第二次找到了我。
拋開了人生與時間這些問題之後,我的思緒也漸漸明朗了起來。
我問紀雲琅道:“元宵節那天的大宴上,你對我頻頻搖手也是那個意思嗎?”
紀雲琅無奈笑道:“可惜你今天才知道。”
搖手,不是不要,而是失憶。
確定了這個意思,我又想了想元宵晚宴上的事情,忍不住也笑了。紀雲琅曾一次次在將有驚險發生的時候向我搖手示意,暗示我假裝失憶的時機到了,我卻一次次地將紀雲琅的動作理解成為,不要輕舉妄動,時機未到的意思,導致一次次與紀雲琅看好的機會失之交臂。
什麼碗裏變出的青蛇朝著我飛去,什麼盤子從我頭頂掉了下去,什麼火焰變成長龍從我眼前閃過,什麼嘴巴裏咽進去的鋼珠從眼睛裏出去。這許多驚險的場景,都被我一邊驚訝一邊強自鎮定地看了過去。